大雨下起來的時候,已近中午。
往北搜索的趙卓賓、李紹嘉和陳節,這時正面對著一個溪潭,討論著如何解決午餐的問題。
早餐吃麵條。那麵條經一路的顛簸,早就不知吱溜到哪裡去了。肚子空得咕咕的叫,叫得他們腳軟。
聽到瀑布聲,李紹嘉和陳節相視一笑,身子飛也似的朝瀑布聲的方向飄來。落在後面的趙卓賓便急喊,「是活得不耐煩,急著去跳潭啊?」
兩人沒吭聲,只管飄。
飄到潭邊,李紹嘉即對陳節道,「吃魚就靠你了。」
「那你呢?」陳節反問。
李紹嘉笑笑,「放心,反正不會白吃你的。」
趙卓賓飛喘喘地趕來,望諾大的溪潭,喘著氣道,「難道真是有情喝水飽?」
話音未落,黃豆大的雨點就砸下來了。
盯著趙卓賓,李紹嘉和陳節不約而同地道,「你真個烏鴉嘴,說水,水就到。」
趕緊飄到旁邊的一棵大樟樹下面避雨。
樟樹經雨一淋,便幽幽地散發出樟樹獨特的香味。
樟樹足要三個人才合抱得過。
背靠樹身,陳節邊用手撫摸著粗糙的樹皮,邊抬頭望著茂密的枝葉,讚歎道,「這千年古樟,是做衣櫃上好的料子。」
「是啊,可防蟲。」李紹嘉附和。
趙卓賓不滿了,「看你們兩個老廣,一唱一和的,還把不把我這個山西大漢放在眼裡?」
「山西大汗吧?」李紹嘉伸手抹了一把趙卓賓額頭上的汗珠、水珠,笑道。
「嘉嘉,你那鬼爪少往我身上活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你爪去一把肉。」趙卓賓故意板起臉道。
「一把肉沒有,一把煤灰倒可能有。」李紹嘉對山西的印象,就只有煤。
「呵呵,是啊是啊,要不你怎麼會這麼黑不溜秋的?」趙卓賓望著又黑又瘦的李紹嘉,順水推舟地說。
瞧了他倆一眼,陳節道,「閒話少說,還是想想如何解決肚子問題吧。」
「這大風大雨的,怎麼解決?」趙卓賓滿眼是嘩啦啦的雨。
雖說樟樹的枝葉茂密,也經不住滂沱大雨的抽打,雨水也是如線地嘩啦到他們身上。不過片刻功夫,他們就像了落湯雞。
好在山裡的雨來得快,走得也快。
那是急風驟雨,急急的來,速速的去。
雨過天便晴,天空又見白雲朵朵。
走出樟樹下,趙卓賓忍不住感慨道,「這南方的天,變臉就是快。剛是雨,現在又晴了。」
「這叫善變者活嘛。」李紹嘉笑說。
瞪了眼,趙卓賓瞪著李紹嘉,「以你之見,我的八極拳不及你的死鷹爪善變了?」
「趙兄,我絕無此意,你也太敏感了吧?」李紹嘉也沉了臉。
陳節一看情形不對,趕忙道,「什麼都是各有所長,又各有所短的。誰敢說自己是完美無缺的呢?再說,眼下也不是爭長短的時候,是如何解決肚子問題的時候。」
「就是。」李紹嘉附和。
又是一唱一和。
趙卓賓心下不快,嘴上卻道,「那陳節你說如何解決?」
陳節望了望他,「我和嘉哥懂水性,在溪潭裡找吃。趙兄你是否可以去採采山藥蛋什麼的?」
這不分明支開我麼?
還趙兄、趙兄的喊得親。
趙卓賓真想發火。但這火能發麼?人家陳節說得沒錯啊,他倆懂水性,而你趙卓賓是個旱鴨子。再者,陳節一提到山藥蛋,那山藥蛋絲絲,便香噴噴、脆曾曾、辣麻麻的惹得他流口水。若是吃著山藥蛋絲絲,再品上幾口小酒,那感覺,真是妙極了。
可這荒山野嶺的,會有山藥蛋麼?
不管了,到山吃山吧。
他們能在水裡尋到吃的,我就不信我在地上找不到吃的。
意念一定,趙卓賓即轉想發火為爽快,「好,就這麼定。」
說罷,他大踏步地離去。
等趙卓賓走遠,陳節才好奇地問李紹嘉,「你懂八極拳的奧妙?」
「呵呵,不敢說懂,只能說略知一二。」李紹嘉笑說。
「說來看看。」
「嗯,這八極拳麼,全稱『開門八極拳』或稱『岳山八極拳』。稱『開門』者,取其以六種開法(六大開)作為技法核心、破開對方門戶(防守架子)之意。稱『八極』者,系沿用古代有『九州之外有八殖,八殥之外有八統,八統之外有八極』的說法,寓『八方極運』之意。稱『岳山』者,相傳八極源自河南焦作岳山寺,故名冠『岳山』。北方稱武術為把式、八式。八極的意義在於勉勵門內弟子要將八(把)式練到極高的境界。另外八極的訓練講求頭、肩、肘、手、尾、胯、膝、足八各部位的應用。所以八極之名是要求本門弟子將這八個部位的功能發揮到極致。八極拳之名也是要本門弟子將八極拳的勁道練到極遠之境。八極拳的起源時間和地點,至今說法不一。一說,起源於明代,因在戚繼光《紀效新書——拳經捷羅篇》中,曾提到『巴子拳』即『八極拳』。二說,源於武當,是道士所創。三說,是清代河南嶽山寺和尚張岳山創。四說,是清代一號『癩』的雲遊道士所創。但均無確切史料依據,故其起源有待進一步研究。還有說法八極拳原始於河南嵩山少林寺,為少林寺第四門看山拳。八極拳系內由外家八種拳中之精華手法組成,故名為八極拳。」李紹嘉一口氣說道。
「照你這麼說,八極拳是一種很厲害的拳種啊。」陳節神思飄飄地道。
「是啊。我從沒小看趙兄的八極拳,是他自己太敏感——」
「這話就不用多說了。」陳節打斷他的話道,「拳種是基礎,功夫則全在個人的修為。」
「沒錯、沒錯。」李紹嘉望著陳節,「我還沒看過你出手,你練的到底是什麼功夫?」
陳節擺擺手,「我那點三腳貓功夫,不值一談、不值一談。」
顯然是不想談唄。
李紹嘉心道。
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陳節很神秘,像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似的。
脫掉衣服,陳節就跳入了溪潭,潛入到水裡去了。
看他的身手,十分熟練,不愧是漁民出身的。
李紹嘉卻沒脫衣服,只脫了軍靴,脫了襪子,挽起褲腳,就在潭下的淺溪裡摸起山坑螺來。
剛飄到溪潭邊的時候,他精利的目光一射,就射到水裡的山坑螺了。所以陳節說要在水尋吃的,他心裡便一百個贊同。
潭上「叭啦叭啦」響起水聲,李紹嘉站直身望去,只見陳節手裡抓著一條足有兩三斤重的白鯰魚,白鯰魚拚命地拍打著水。這還不算,陳節的口裡還咬著一條白蟮,白蟮也有兩三斤重。白蟮也在扭動著身子,但任它怎麼扭,也無法扭脫陳節的嘴。
「呵呵,有大餐吃了、有大餐吃了。」李紹嘉樂道,那都是魚中的珍品。
不一會功夫,他也摸了三四斤山坑螺。
走上溪潭,陳節在水邊,徒手就像兩條魚開了膛、破了肚。
李紹嘉一看就咋舌。
按論指功,他的鷹爪拳無疑是頂尖的,哪裡想得到,陳節不動聲息,就為他亮了一手以指當刀的指法。
手本已握著匕首柄,想抽出匕首來削斷山坑螺的尾巴,令其通氣,才能吮出其螺肉。一看陳節以指代刀,他李紹嘉就不能輕易認輸了。便雙手舞動,將一隻隻螺尾捏得「叭叭」碎斷。眨眼功夫,三四斤的山坑螺,就全部被他捏斷了尾。
那可是硬如石的螺尾啊。
陳節看了一眼,也禁不住流露出讚賞的神色。他知道,要練這鷹爪指功,從小就得從捏花生仁開始,逐漸由軟而硬,由大而小。即從花生仁到黃豆,又從黃豆到綠豆,直至練到輕易就捏碎綠豆,即為功成。
「哈哈,我回來啦。」趙卓賓突然從樹後飄出來,開心地道。
看他手裡,提著的竟是兩條五六斤重的淮山。
收穫都不少。
接下來,他們便找柴的找柴,找野山姜的找野山姜。
魚無姜去腥,就會被濃重的腥氣掩蓋掉魚的清甜、嫩香。
火升起來了,陳節用蕉葉包著魚,再糊上一層泥巴,便放到火裡去煨。李紹嘉如法炮製。
「嘿,還是我這淮山方便,直接放進火裡煨就行了。」趙卓賓笑說。
不一會,魚香、淮山香就飄了開來。
「可惜沒酒。」李紹嘉遺憾地說。
話音未落,林子裡卻傳出一聲,「誰說沒酒?酒來也。」
誰?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