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便哄一下散了。龔破夭的緊急集合已令他們出盡洋相,誰知孫玉國會不會又搞什麼名堂呢?所以他們都速速離開飯堂,回去準備去了。
看了一眼他們離去的背影,龔破夭的臉上漫上了笑意。
但有一點,他卻感到有點憂慮。
尉遲風失蹤了。失蹤前既沒有向大家宣佈他龔破夭是隊長,也沒說要他代行管理,可誰都沒提出異議,認為這是天公地道的事情。沒錯,軍人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在他們當中,軍階是最高的,他有權對他們發出命令。可是,他們就要從軍人變成特工了啊。
在他的心目中,特工是充滿智慧的,時常是單槍匹馬地幹。也就是說,一個合格的特工,極需充分發揮個人的主觀能動性,而非以聽從命令為行動準則。命令是死的,行動是活的。面對同一個命令,就可以有一千種不同的行動方式。
操練,讓孫玉國繼續操練他們吧。
准八點,彭壁生他們等十人,就站在了孫玉國面前。肩挎步槍,身掛子彈袋,腰扎武裝帶,一個個都精神抖擻,像要挽回一早緊急集合丟了的面子。隊列也不亂了,已按從矮到高來排列。
龔破夭從窗口望出去,只聽孫玉國喊開了口令——
「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孫玉國不會像操練新兵那樣操練他們吧?
龔破夭心道。
「稍息。」孫玉國又喊開了,「下面以同屋為組,一組向東,二組朝南,三向西,四組朝北,進樹林搜索,下午六點回到這裡集合。」
嘿,這不讓他們自由活動了?
龔破夭心裡樂道。
「跑步出發。」孫玉國一聲令下,四個組的人立馬分跑四個方向。
眨眼間,四個組的人便沒入周圍的林子。
孫玉國走入飯堂,「報告。」
嗯,還挺正規。
龔破夭站了起身。
孫玉國向他敬了一個禮,他也回敬一個禮。
「報告隊長,操練已經安排完畢,請指示。」
「很好。」龔破夭答道,然後對他笑笑,「來,過來喝茶。」
坐到龔破夭身邊,孫玉國笑問,「我這樣操練他們真行?」
「肯定行啊。他們又不是新兵,難怪還要從隊列開始操練?」龔破夭道,為孫玉國斟了一杯茶。
「我也是這樣想的。」孫玉國望了一眼窗外的林子,說道。
山林雖然鳥聲依然,但給人的感覺,卻是鳥聲裡的寂靜。雖近深秋,但這裡的熱帶雨林,仍然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粗大的樹幹,巨人一樣擎天立地。
「可他們要成為落湯雞了。」龔破夭突然說。
孫玉國望了望外面的天空,那都是藍天白雲的,連點雨意也沒有啊。不由道,「你怎麼知道會下雨?」
笑了笑,龔破夭悠然地說,「鳥聲有點躁。」
瞪大眼睛,孫玉國覺得不可思議,「鳥聲?我聽到的鳥聲都一樣歡快的啊,怎麼會——」
「說明你從來沒有細聽過他們。」龔破夭說,臉上像站滿了鳥聲。
喝了一會茶,龔破夭就回到了宿舍。打開牆邊的一隻櫃子,裡面有雨衣、有美式航空匕首、有砍山刀、有瞄準器、有救急包等等裝備。
龔破夭拿了雨衣、砍山刀、救急包,再將盒子炮插到腰間,就飄出了茅屋,往林子走去。
向東走的一組是蔡如柏和佟大芳。
剛走入林子,蔡如柏就禁不住道,「孫玉國這樣操練我們,搞的是什麼名堂?要我們搜索什麼呢?」
「什麼都沒有。」
「就是啊,既然什麼都沒有,這命令不就是虛的?」蔡如柏提出了疑義。
佟大芳卻笑說,「虛則無,無則無所不有啊。」
「你那鬼中醫我不懂,明白點說。」
「明白點說,就是讓我們自由發揮。」佟大芳抽著鼻子說。
蔡如柏覺得他怪怪的,「你抽什麼鼻子?」
「嘿,我聞到了草藥的香味。」佟大芳開心地說。他雖然生活在諸暨的一個小鎮,卻時常跟父親上山去採採藥,對山便有一種親切的情感。當然,浙江的山,與山高林密的西南大山是沒法相比的。
「聞到又咋的?叫你來是特訓,是操練,又不是叫你做藥材商。」蔡如柏不以為然地說。他自小生活在禪城,幾乎沒爬過一座像樣的山,五六歲就開始在父親的指導下,操練詠春拳。單是操練木人樁,他就操練了十多年,直到入伍當兵,才沒了操練。所以對操練,他是有著深刻的感情的。這操練令他贏得自豪。十五六歲,他即以怪異的手法,擊倒幾個外地的高手,從而被稱為佛山「快手」的稱號。在他的眼裡,他們當中,除了龔破夭的手法勝過他之外,就沒了第二個對手。
「何謂操練?對我來說,采一株草藥,也是操練。」佟大芳笑說。
「那也叫操練?」蔡如柏更不以為然了。
不覺間,兩人已經走了兩里地。越往下走,越覺難走。幾乎每走一步,都要用槍撥開籐草小樹叢,才能前進。
聽到水聲,佟大芳心頭一樂,「我們往溪下走。」
溪在南邊。
蔡如柏就猶豫了,「孫玉國的命令,是叫我們向東的,我們怎麼能向南?」
佟大芳看了他一眼,「我先往南,再往東不就行了?」
「這樣也行?」
「行。走吧。」
下到溪裡,雖然是跳在石上、踏在泥裡,但比在林子裡走,是輕鬆了許多。在溪邊走了沒幾步,佟大芳一眼就看到一條黨參的籐,高興得三步作倆跳了過去,一手摸著籐,一手就拔出刺刀,拚命地挖。邊挖,還邊發出「嘖嘖」的贊吧之聲。
蔡如柏走到他身後,「什麼東西,值得你這樣大讚大歎的?」
「大黨參,大黨參啊。」佟大芳呵呵地樂道。
不一會,佟大芳就挖出了黨參。黨參足有三隻拇指那麼粗,兩尺多長。
拿到水裡洗淨,佟大芳將黨參亮在眼前,目光如品情人似的品著黨參,「這可是一根千年老參啊。」
「不是千年老妖就好——」
蔡如柏的「好」字剛出口,突然就一蹦三尺高,驚呼大喊,「媽噢,螞蟥、螞蟥。」
腳落地就像被鬼追似的,瘋跑了起來。邊跑邊用手拔吸在反頸上的螞蟥。
那是旱螞蟥,從樹上跳到他頸上的。
佟大芳趕緊喊,「別跑,快停下。」
蔡如柏哪裡會停?
還振振有詞地答,「你叫停我就停,我還有點人格自尊沒有?」
「那你跑吧,看你能跑多遠?」佟大芳衝他的背影說道,然後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忘情地欣賞著手中的黨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