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既沒起床的號聲,也沒有哨聲,但龔破夭他們卻踏正五點五十分就起床了。這無疑是部隊養成的習慣,已經成了他們的生物鐘,起床的時間,誤差不大於五分鐘。
鳥聲是熱鬧的。
第一縷晨曦出現在天空,樹林裡的鳥聲便此起彼伏,吱吱啁啁地組成了一支交響晨曲。
來到在溪邊洗臉,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就禁不住笑了。他們的臉上,要麼滿是紅泡泡,要麼也是紅點,都被蚊子狠狠地化妝了一回。有的眼皮腫腫,腫得雙眼只能瞇成一條縫;有的耳輪腫成玉珠似的,沉沉地墜著;有的鼻尖站著一隻泡,紅紅的艷,十分搶眼。
雖則如此,他們就像是來度假似的,有的趿著拖鞋,有穿著褲衩,一付悠閒的樣子。
彭壁生摸著耳輪的玉珠,就嚷嚷,「鬼沒見到一個,倒被蚊子先享受了。尉遲風不是有意叫我們來喂蚊子的吧?」
「喂蚊子是平易了你,像你這身肥肉,老虎肯定是很喜歡的。」范庭蘭笑說。
「嘿,你以為老虎當你是醉武松啊?」彭壁生反唇相譏。
兩人一鬥上嘴,就沒完沒了。
六點,一陣緊急集合的哨聲響起。
聽到哨聲,洗好臉的,還是沒洗好臉的,都往自己的茅屋急跑。
只見龔破夭站在屋前的空地上,背上背著背包,肩挎著一支步槍,身上還掛著子彈袋、手榴彈袋。
銀色的哨子還在他嘴裡親密著。
一看就知道,哨聲是他龔破夭吹響的。
一看他的著裝,就知道這不是鬧著玩的,是正兒八經的緊急集合。
從哨聲響起,到空地上集中,他們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回到屋裡,第一時間就是換上衣服、穿上鞋子,緊接著就是打背包、配裝備。
五分鐘,他們都站到了龔破夭面前。
沒見尉遲風。
按規矩,龔破夭負責集合部隊,集合完畢,向上級報告,然後由上級發令。
「立正!」龔破夭發出了口令,「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向右看的時候,他們心裡就哭笑不得。
他們這幫人,是第一回集隊,從來就沒一起列過隊的。高矮也就沒了順序。幾乎就是按同屋的人站在一起。劉農峻站在中間,就像了鶴立雞群,長長的脖子,隨時會引吭高歌。瘦小的郭超常站在他身邊,那矮的,就像父親帶著兒子去逛街。
報完數,龔破夭立馬又下令,「向右轉,起步跑。」
那就跑吧。
向右轉著的方向是溪上游的,只能沿著坎坎坷坷的溪邊跑了。
這一跑,問題就出現了。
以往在營房出操,跑的都是平地。平時緊急集合的時候,對他們這些排長級的人都是難不倒的。他們都有經驗。像穿衣服,穿上上衣,扣子也不扣,只扎上武裝帶。到時才邊跑邊扣了扣子,將自己整理得似模似樣。鞋帶也是不綁的,重點都放在打背包上。
可那是在平地。
這裡卻是山地、卵石遍地的溪岸。還有荊棘、野籐。
這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跳、是躍。
這樣沒跑出半里地,有的鞋子就被荊棘扯掉了,只能單腳跳跳地跑;有的背包鬆了,就像農村的婦人一樣,抱著被子跑;有的褲子往下掉,只能一手提褲一邊跑……
那樣子,說多狼狽,有多狼狽。
不忍往下看。
龔破夭帶著他們只跑了一里地,就往回跑了。
回到屋前的空地,集合好隊伍,龔破夭即道,「各自檢查自己的著裝,看漏了什麼。」
這一檢查,沒一個能驕傲地笑出聲來的。因為他們都著裝不齊。有的忘了帶槍,有的忘了帶子彈袋,有的忘了帶手榴彈袋。
再看軍容,就更是洋相百出——
三分一的人沒戴軍帽。
三分一的人衣扣扣錯。
三分一的人掉了鞋子。
三分一的人抱著被子。
龔破夭掃了他們一眼,「我們到這裡不是來度假,而是來進種訓練。這緊急集合,是平時必備的功夫。可看看你們,連自己都看得不好意思吧?」
眾人都面面相覷。
龔破夭又道,「一會吃完早餐,由孫玉國負責帶你們繼續操練。准八點開始,明白沒有?」
「明白。」
「大聲一點,不要像死了娘似。」龔破夭嚴厲地道。
眾人呆了一呆,好像發現了第二個龔破夭似的。在他們的印象中,龔破夭是那樣的儒雅,對誰都像笑咪咪似的親切。這下怎麼會變得這麼嚴厲?
但呆了之後,他們想都沒多想,馬上高聲地回答,「明白!」
龔破夭的臉上這才漫上一絲滿意的神色,掃了他們一眼,然後方道,「回去之後,馬上整理內務。解散!」
眾人散去。
孫玉國卻走到龔破夭身邊,「老大,你要我操練他們,我恐怕……」
「恐怕什麼?怕他們不服?你放心,你是他們當中軍階最高的,這點規矩,他們不可能不懂。」
「可佟大夫也是上尉啊。」孫玉國道。
「可他是大夫。」龔破夭笑說,「你就放心操練他們吧。」
「是。」孫玉國答。
吃完早餐,他們都沒見到尉遲風。
彭壁生禁不住問鄭大廚,「怎麼沒見尉教頭的?」
鄭得泉笑笑,「他啊?一早就走了。」
「走了?丟下我們走了?」彭壁生感到不可思議。
「是啊,怎麼就走了呢?那帶我們來這裡是什麼意思?」其他人也道。
鄭得泉搖了搖圓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們的目光便落到龔破夭身上。龔破夭喝著茶,當他們的目光沒到似的,只望了孫玉國一眼,「孫玉國,記住開始操練的時間。」
孫玉國點了點。
其他人便哄一下散了。龔破夭的緊急集合已令他們出盡洋相,誰知孫玉國會不會又搞什麼名堂呢?所以他們都速速離開飯堂,回去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