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出,每個人都怔住了!高亞男:「將清風十三式的秘籍盜出來的人就是她!師父想必早就懷疑她,所以這次才故意將她帶出來,想不到……想不到……」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又放聲痛哭起來。
張三跺了跺腳:「不錯!她當然知道藍太夫人就是枯梅大師,當然知道我們的行動。」
胡鐵花恨恨道:「那時我就已有些懷疑她。」
張三冷笑道:「那時我好像沒聽說你在懷疑她,只聽你說她又溫柔、又善良,而且一見血就會暈過去,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胡鐵花狠狠的瞪他一眼,又歎道:「老實說,這丫頭實在裝得太像,真他媽的該去唱戲才對。」
高亞男抽泣著道:「家師臨死的時候,的確留下過遺言,要我對她提防著些。但那時連我也不相信,所以也沒有對你們說出來。」
張三:「她想必已知道令師在懷疑她,所以才會提前下那毒手。」
高亞男:「但家師一向待她不薄,我又怎麼想得到,她會和蝙蝠島有勾結呢?」
胡鐵花:「我惟一想不通的是,她的武功怎會有那麼高?」
高亞男咬著牙:「連你們只怕都不是她的對手。」
張三失聲道:「那小丫頭好像一口氣都能吹得倒,又怎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高亞男歎道:「你們全都忘了一件事,全忘了她姓華。」
胡鐵花:「姓華又怎樣?難道……」
說到這裡,他忽然叫起來:「她莫非是昔年『辣手仙子』華飛鳳的後人?」
高亞男:「一點也不錯。華祖師爺修成正果後,就將她早年降魔時練的幾種武功心法全都交給她的兄弟。因為這些武功全都是她老人家的心血結晶,她實在捨不得將之毀於一旦。」
胡鐵花:「天下聞名的摘心手,想必就是其中之一。」
高亞男:「但摘心手還不是其中最厲害的功夫。她老人家也覺得,這些武功太過毒辣,所以再三告誡她的兄弟,只能保存,不可輕易去練。」
胡鐵花:「這幾種武功的確已失傳很久,有的我連聽都沒聽說過。」
高亞男:「但華真真也不知用什麼法子,將這幾種武功偷偷練會,然後才到華山來找家師。」
胡鐵花:「她以前並不是華山門下?」
高亞男:「她投入本門,只不過是近幾年的事。師父聽說她是華太祖師的後輩,自然對她另眼相看,所以才傳給她清風十三式。」
胡鐵花沉吟著:「也許她就是為了要學清風十三式,所以才到華山的!」
高亞男:「想必正是如此。因為那幾種武功雖然厲害,但清風十三式正是它們的剋星。」
胡鐵花歎息道:「她想必在未入華山之前,就已和蝙蝠島有了勾結。」
高亞男黯然道:「家師擇徒一向最嚴,就為了她是華太祖師的後人,所以竟未調查她的來歷,否則也就不會有今天這種事發生。」
張三:「如此說來,英老先生遇著的人,想必就是她。」
英萬里遲疑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遲疑著,不敢說出來,也不敢向皓天那邊瞧一眼。他似乎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面對皓天。
皓天卻一直保持沉默,什麼也沒說。
勾子長忽然歎口氣:「現在我們總算將每件事都弄明白了,只可惜已太遲了些。」
胡鐵花:「我卻還有件事不明白。」勾子長:「什麼事?」
胡鐵花:「你那黑箱子裡,本來裝的究竟是什麼?總不會是火藥吧!」
勾子長:「箱子裡本來什麼都沒有!」胡鐵花:「什麼都沒有,怎會那麼重?」
勾子長:「誰說那箱子重?」
胡鐵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看來就算是親眼看到的事,也未必可靠。」
皓天淡淡道:「不錯。有時連眼睛都靠不住,又何況是耳朵?」
英萬里忽然撲過來,抓住勾子長,厲聲道:「箱子既然是空的,贓物在哪裡?」
勾子長盯著他,良久才歎口氣,緩緩道:「我現在還不想死。」
英萬里:「誰都不想死。」勾子長:「但我若說出贓物在哪裡,就活不長了。」
英萬里還想再問。就在這時,一人冷冷道:「你們都很聰明,只可惜無論如何都活不長了。」
這裡只有七個人。皓天、胡鐵花、張三、勾子長、英萬里、高亞男和東三娘。
這句話卻不是他們七個人說的。聲音彷彿很遙遠,但每個字聽來都很清楚。
七個人全都怔住。誰也不知道這聲音是哪裡來的。
石獄中驟然變得死一般靜寂,幾乎連呼吸也都已停止。
過了很久,那聲音才又響起:「但我並不急著殺你們。現在你們已什麼都瞧不見,我立刻就要你們連聽都聽不見,然後再慢慢的要你們的命!」
這人還不知道這裡已有了火光,顯然並不在這屋子裡。他在哪裡?
皓天突然縱身一掠,滑上石壁。立刻發覺屋角上,竟藏著根銅管。
管口很大,宛如喇叭,然後才漸漸收束,直埋入石壁深處。聲音就是從這銅管裡發出來的。
說話的人在銅管另一端,顯然也可以從銅管中聽到這裡的動靜。他們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在那裡聽得清清楚楚。他是否已聽出什麼?
皓天對著銅管,一字字的道:「閣下就是蝙蝠公子?」每個字都說得很慢,聲音也不算大。
但他每說一個字,銅管都被震得嗡嗡發響。
對方沉默很久,才緩緩道:「久聞楚香帥輕功妙絕江湖,不想內力也如此深厚。若能與我為友,何愁不能雄霸天下,只可惜……」說到這裡,語聲忽然停頓,彷彿在歎息。
皓天自然不是楚留香,但既然對方以為自己是楚留香,也沒必要揭穿。
突然間,這歎息聲變了,變得說不出的尖銳。驟然聽來像是一種聲音,但仔細聽來,又像無數種聲音混合在一起,一聲接著一聲,越來越快,又像是千萬柄刀劍在互相摩擦。
銅管也被震得起了回應。整個山窟都似乎震動起來。
沒有人能忍受這種聲音。皓天想用手去堵住銅管,但一觸銅管,整條手臂就被震麻了,人已像是一片風中秋葉般跌下去。
胡鐵花只覺得彷彿有千百根針,在刺著他的耳朵,又從耳朵鑽入他的心,人也似將被撕裂。他的手也被震得發抖,火折子已跌在地上。
他什麼都再也看不到,什麼都再也不能想。他全部力量都已被這種聲音摧毀,惟一能做的事,就是用兩隻手緊緊塞住耳朵。
但聲音還是透過他的手,往他耳裡鑽,往他心裡鑽。他的精神幾乎已完全崩潰,幾乎要發瘋。只要能停止這種聲音,付出任何代價都情願。要他死,他都情願。
但聲音就像是永遠也不會停止,誰也不知道還要繼續多久……
黑暗,死寂。胡鐵花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但那種可怕的聲音,已不知在什麼時候停止了。
他全身都已被汗水濕透,整個人都已虛脫,躺在地上喘息著,就像是剛到地獄裡,去和惡鬼們搏鬥了一場,就像是場噩夢。過了很久,他還是聽不到別的聲音。
但他總算已能站起來。楚留香常說,胡鐵花的身子就像是鐵打的,只要他還剩下一口氣,就能站得起來。但別的人呢?別人是否也能熬過這場噩夢?
胡鐵花摸索著,去找火折子。火折子已不知跌到哪裡,在如此黑暗中,哪能找得到?
他正在想法子,火光忽然亮了。
一個人站在他面前,拿著火折子,赫然竟是東三娘。
胡鐵花怔住,呆呆的瞧著她,久久都說不出話。
東三娘面上卻淡淡道:「這火折子很好,用的是上好的硫磺,所以連味道都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