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鐵花失笑道:「那我心裡就舒服多了。」
皓天:「當今天下的英雄,我只知道一個人,就是楚香帥。」
胡鐵花:「他真的這麼有名?」皓天笑道:「這只因我有個朋友,時常在我面前提起楚香帥的大名,還說我就算再練三十年,輕功也還是比不上楚香帥一半。」
胡鐵花微笑道:「這只不過是你那位朋友,在替他吹牛。」
皓天:「我那朋友常說,楚香帥對他恩重如山。這次我出來,他再三叮嚀,要我見到楚香帥,千萬要替他致意。他還怕我不認得楚香帥,在我臨行時,特地將楚香帥的風采描敘一遍。」
他笑了笑,接著道:「但我見到楚香帥時,還是未能立刻認出來,只因……」
胡鐵花笑著接道:「只因那時他脫得赤條條的,就像是個剛出世的嬰兒。你那朋友當然不會是女的,又怎知他脫光了時是何模樣?」
皓天笑道:「但我一見到楚香帥的行事,就立刻想起來了。」
楚留香:「卻不知貴友尊姓大名,是怎麼認識我的?」
皓天:「他叫王二呆。」楚留香皺眉道:「王二呆?」
皓天笑道:「我也知道,這一定是個假名。但朋友貴在知心,只要他是真心與我相交,我又何必計較他用的是真名,還是假姓?」
楚留香點點頭,並沒有再追問下去。別人不願說的事,他就絕不多問。
三人邊談邊走,已經走上小船。
張三仍在烤魚,香氣越來越濃。
胡鐵花忍不住道:「我看你這條魚,大概已經烤好了吧?」
張三不理他。胡鐵花:「再烤會不會烤焦?」
張三歎口氣:「被你一打岔,一分心,這條魚的滋味一定不對了,就給你吃吧!」將魚連著鐵叉子送過去,喃喃道:「性急的人,怎麼能吃得到好東西?」
胡鐵花笑道:「但性急的人,至少還有東西可吃,總比站在一邊干流口水的好。」也真不客氣,盤膝坐下,大嚼起來。
張三這才站起來招呼,望著皓天笑道:「方纔在澡堂裡,你差點被我撞倒,我本該先烤條魚敬你才是……你們為何不替我介紹介紹?」
皓天:「我叫皓天,我不吃魚。一看到魚,我就飽了。」
張三怔了怔,大笑道:「好,好,這位朋友說話真乾脆。但不吃魚的人,也用不著罰站呀……來,請坐,請坐。我這條船雖破,洗得倒很乾淨,絕沒有魚腥臭。」
他船上從來沒椅子,無論什麼人來,都只好坐在甲板上。
張三瞪著皓天的皮箱。這皮箱放下來時,整條船都似乎搖了搖,顯見份量重得驚人。
皓天笑道:「我不是嫌髒,只不過我的腿太長,盤著腿坐不舒服。」
張三似乎全未聽到他在說什麼。
皓天笑道:「你一定在猜,我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但你永遠也猜不著的。」
張三似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笑道:「我知道箱子裡裝的,至少不會是魚。」
皓天目光閃動,帶著笑道:「我可以讓你猜三次。若猜出了,我就將這箱子送給你。」
張三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猜得出?」
雖然這麼說,卻還是忍不住猜著道:「份量最重的東西,好像就是金子。」
皓天搖搖頭:「不是。」忽又笑了笑,接著道:「就算將世上所有的黃金堆在我面前,我也絕不會將這箱子換給他。」
張三眼睛亮了:「這箱子竟如此珍貴?」
皓天:「在別人眼中,也許一文不值。在我看來,卻比性命還珍貴。」
張三歎口氣:「我承認猜不出了。」
凝視著皓天,試探著又道:「如此珍貴之物,你想必不會輕易給別人看的。」
皓天:「但你遲早總有看得到的時候,也不必著急。」
笑了笑,接著道:「性急的人,是看不到好東西的。」
魚烤得雖慢,卻不停的在烤。胡鐵花早已三條下肚,卻還是睜大眼,盯著火上烤的那條。
皓天笑道:「胡兄為何不留著點肚子?或許,等一下會有人請客呢!」
胡鐵花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世上哪有一樣菜,能比得上張三烤魚的美味?」閉上眼睛,搖著頭道:「熊掌我所欲也,魚亦我所欲也,若是張三烤的魚,捨熊掌而食魚矣!」
張三失笑道:「想不到這人倒還有些學問。」
胡鐵花悠然道:「我別的學問沒有,吃的學問卻大得很。就算張三烤的魚並不高明,我也先吃了再說。能吃到嘴的魚骨頭,也比飛著的鴨子好。」
楚留香忽然道:「這罐醋裡怎麼有條蜈蚣?難道你也想毒死我?」醋裡哪有什麼蜈蚣?
胡鐵花忍不住要說話,楚留香卻擺擺手,叫他閉嘴,然後拿起那罐醋,走到船舷旁。誰也猜不出他這是在做什麼,只見他將整罐醋全都倒了下去。
「這人究竟有什麼毛病?」胡鐵花這句話還未說出來,就發現平靜的海水中,忽然捲起一陣浪花,似乎有條大魚在水裡翻觔斗。
接著,就有個三尺多長、小碗粗細的圓筒,從水裡浮起。
圓筒是用銀子打成的,打得很薄,所以才會在水中浮起。
胡鐵花立刻明白了:「有人躲在水裡用這圓筒偷聽?」
楚留香點點頭,笑道:「現在他只怕要很久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水裡聽不見水上的聲音,只有將這特製的銀筒套在耳朵上伸出水面,水上的聲音就會由銀筒傳下去。但他想不到,上面會灌下一瓶醋。
胡鐵花笑道:「耳朵裡灌醋,滋味雖不好受,但還是太便宜了那小子。若換了是我,一定將這瓶辣椒油灌下去。」
張三歎口氣,喃喃道:「沒有辣椒油倒還無妨,沒有醋,魚就烤不成了。」皓天早已動容,忍不住道:「香帥既已發現水中有人竊聽,為何不將他抓起來問問,是誰派他來的?」
楚留香淡淡一笑:「問是絕對問不出什麼的。但縱然不問,我也知道他是誰派來的。」
皓天:「是誰?」楚留香還未說話,突然看到兩匹快馬,沿著海岸急馳而來。
馬上人騎術精絕,馬也是千中選一的好馬,只不過這時嘴角已帶著白沫,顯然已經過長途急馳。經過這條船的時候,馬上人似乎說了兩句話。
但馬馳太急,一眨眼間就又已奔出數十丈外,誰也沒有這麼靈的耳朵。
只有一個人例外。胡鐵花自然知道這人是誰:「老臭蟲,他們說的是什麼?」
楚留香:「那有鬍子的人說:『幫主真的在那條船上?』沒鬍子的人說:『只希望……』,下面的話,我也聽不清了。」
胡鐵花搖搖頭:「原來你的耳朵,也不見得有多靈光。」
但皓天已怔住。他想不通楚留香怎麼能聽到那兩人說話,看出誰有鬍子,誰沒鬍子,還能分辨話是誰說的。皓天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楚留香忽然又道:「你可看出這兩人是從哪裡來的麼?」
胡鐵花和張三搶著道:「自然是從十二連環塢來的。」
兩人相視一笑,胡鐵花接著道:「奇怪的是,武老大怎會到這裡來?」
皓天又怔住了,忍不住問:「十二連環塢是什麼地方?」
胡鐵花:「十二連環塢,就是鳳尾幫的總舵所在地。」皓天:「鳳尾幫?」
胡鐵花:「鳳尾幫是迷失大陸大華國的江淮間第一大幫,歷史之悠久,幾乎已經和丐幫差不多,而且行事也和丐幫差不多,正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