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清風徐徐，不知怎的，當那句冰冷的回答撲面而來的時候，她竟不寒而慄。
眼前的人，並不像爹爹王良說的那般溫融，也沒有姐姐說的那樣冰冷，而是，帶著一種讓人看不透的哀傷。
她聽說過他的一些事情。
比如，他是上官凰柏最在意的兄弟。比如，他有一個一直相依為命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上官瑤曄，卻在那個寒冷的黑夜，因為發動政變失敗而被迫跳下城樓。他親眼看著她死在了眼前，哭了整整一夜。
她忽然有些心疼他，畢竟，他只有那麼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或許，在深宮裡的這些爾虞我詐裡，只有那份親情，是沒有沾染過塵埃的，純粹而美好的。
可那樣的美好，眼睜睜的就在眼前破碎了，痛不欲生罷，一定。
歎息著，她忽而覺得凰羽更加可憐。抬起眼，看過去，他面容憔悴，冷冷的盯著自己，同上官凰柏一樣凌厲的目光：「再怎麼說他都是一國之君，你竟敢如此稱呼？！」
憤怒的呵斥那個陌生的白袍女子，上官凰羽原本黯淡無神的眼眸裡，點點的恨意。
很久之後，見王子媛不曾反駁，他冷然一笑，嘲諷的目光：「更何況，你一個大家小姐，像那粗野悍婦般在這裡叫嚷，有失體統罷？」
上下打量著這個沒有半點女孩子氣的女子，凰羽挑釁的目光，刺激了王子媛那根敏感的神經。
原本是有些同情上官凰羽，此刻聽見他的話，她突然很生氣的皺起眉，對上官凰羽怒目而視：「上官凰羽，你……！」
上官凰柏站在一邊，見凰羽將王子媛說的啞口無言，暗自好笑。
心裡莫名的欣喜，讓他病態的臉頰上，有了奕奕的光彩。灰暗的眼眸裡，也燃起點點的亮光——開心的，感動的。
「大膽！他畢竟也是王爺，豈能由得你直呼名諱。若不是顧及王丞相的顏面，早就拉下去亂丈擊斃，哼！」
想起平日在王良面前受的氣，以及眼前的這個丫頭的欺凌，上官凰柏便怒火中燒。借此機會，一雪前恥。
「你們……你們兄弟聯合起來欺負我，我……我告訴我爹爹去……」
王子媛見上官凰羽和上官凰柏此刻卻像是一家人般的團結在一起，將她說的面紅耳赤，只好忿忿的一甩袖，迅速逃開了去。
這兩個人，平日看起來像是陌生人般冷漠。
可畢竟，血是濃於水的。
在此刻，當有人欺凌同胞時，他們還是會站出來，對付共同的敵人。
戀戀不捨的回眸，望著遠處兩個同樣俊美的男子，王子媛忽然有些羨慕他們兄弟間的感情。
「六哥，咳咳……我……咳咳……」
等到王子媛離開了以後，凰柏在清冷的陽光裡，不停的咳起來。想對凰羽說的話，哽在咽喉裡，將他的臉憋得通紅。
「十四弟，別說了，風大，早些回宮去罷。」
收起一致對外時的凌厲目光，當凰柏的咳嗽的聲音在風裡傳來，凰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漠然說道。
「我要去接九姐姐回來。」
站在凰羽的身後，凰柏最終抑制住咳嗽，鼓起莫大的勇氣說道。
九姐姐。
那三個字眼，無疑是刺激了凰羽心底最柔軟的角落。他回過頭，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你說，瑤曄麼？」
「六哥，你相信我，九姐姐還活著。」盡力壓制著即將湧上咽喉的血腥，凰柏蹙眉，乞求似的說道，「她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服用了仙曇草。」
將真相和盤托出，凰柏病弱卻清秀的面龐上，蒼白一點點吞噬著最後的血色。
「仙曇草？！那不是……滅亡的滄翎國的皇族才有的麼？」
聽他這樣說，凰羽有些吃驚，更多的是疑惑。
那種藥，生長在滄翎國的王宮裡，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奇之藥，是滄翎國的皇族才能用的藥。
傳說，那種藥二十年才開一次花，而且花呈血色，摘花時，會流出血色汁液。
「是的，洛硯有。」
三月的風依舊有些冷，吹得凰柏忍不住握緊了修長的雙手。蒼白的，隱現的骨骼，帶著血液跳動的旋律，慢慢的，慢慢的在風裡散播開去。他低著眼，不看也能知道凰羽此刻的神情。
「洛硯？！」
當自己第一次知道了洛硯竟是王良的義子時，比凰羽還要震驚。
此刻，悠悠的提起那個深沉憂鬱的男子，凰柏的語氣，已經變得淡然：「洛硯是滄翎國的皇族，也是王良的義子。」
輕輕的訴說著，陽光彷彿都在凰柏的訴說裡慢慢變得哀傷：「上次的政變裡，背叛你們的，不是滄燁丞相，是他。」
搖了搖頭，想起瑤曄緊抱著受傷的洛硯淚流滿面的模樣，凰柏的眼眸裡，突兀的就湧起哀傷的大霧。
那個時候，其實洛硯是一直在演戲的，九姐姐卻被蒙在鼓裡，甚至為他，不顧一切。
「而且，九姐姐一直都不知道他是背叛者。」
想到瑤曄最後跳落城樓時絕望的神色，凰柏的眼睛裡，驀然泛起的點點淚光。
她在寒風裡，緊緊的握住自己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說十四弟。那樣的黑暗裡，沒有人看清，她在微微的對著自己笑，輕聲的說十四弟，旭陽國交給你了。
九姐姐……
你把旭陽國交給我，我卻有些力不從心了。
王良逼迫我納他的小女兒為妃，以擴大他在後宮的勢力範圍。他還脅迫我為六哥賜婚，將他的大女兒許配給六哥。
可我知道，六哥心裡只有你，哪裡容得下她。
如果是你，一定倔強的，不肯低頭罷。可我卻妥協了，我不得不妥協……
想到這裡，凰柏眼睛裡的淚水，竟是快要從眼眶裡滴落下來，聽見凰羽無力而悲哀的話語：「怎麼會這樣？」
踉蹌著朝後退去，凰羽似乎有些站立不穩。陽光透過樹枝稀疏的打在他的身上，灼熱一如瑤曄的目光。
「六哥……」
見他悲愴的連站立都有些不穩，凰柏趕忙跑過去將他扶著，看見他悠然掉落在陽光裡的一滴淚水。
「瑤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