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彼年,此愛成殤 公主卷 第四十三章 王爺凰羽·流年之痛
    花朵在黑夜裡一遍一遍的等待著,等待著大雪落盡了以後,能看見溫暖的陽光。

    淙揚城裡,四起的流言。

    飛揚在人們耳畔的,是上官流蔚最後離去時那封遺詔的內容。

    瑤曄一身粉色的羅裙,粉色的髮帶束起烏黑的發,安靜微笑著。臉上,散發出一種俯瞰天下的光華。

    眼角,緩緩的溢出來的,是一貫的淡雅。有人經過她的身旁,打量她一眼,卻被她犀利的目光刺得睜不開眼。

    她在屋簷下,仰望飄落的雪,默然傾聽著。

    傾聽著那些,可以深深刺痛某個人內心的流言。

    「哎,聽說了麼?說那封遺詔上寫的,是六王爺的名字。」

    「早就聽見了。說是當今的皇上趁戰亂時篡權奪位,先帝就是讓他氣死的。」

    「怪不得呢,我就納悶,先帝怎麼會立個病秧子當皇帝,原來是這樣。」

    「就是……他也太狠了,連親哥哥都殺。」

    「誰說不是呢……」

    「聽說自從他即位以後,這皇宮裡便夜夜笙歌,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尋歡作樂。真是個昏君!」

    「噓,可別胡說,隔牆有耳。萬一被皇帝知道,可是要誅九族的。」

    「哎,那個六王爺,聽說是先帝生前最愛的皇子呢。」

    「八成皇帝原本要將皇位傳給他的。」

    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是踏著落雪,抑或者帶著寒風而來,似乎這些年,他們亦在隨著歲月變得滄桑。

    那些話在空氣裡飄搖著過去,落進更多人耳朵裡。瑤曄粉色的面紗,就在那時被微風吹的動了一下。

    她緩緩的低下眼瞼,望著屋簷下一群追逐著遠去的孩子。

    嘴角,驀然有了一個燦爛的微笑。瞇起的狹長眼睛,淡淡的悲涼掠過。

    凰柏,別怪六哥和我心狠。

    我們要將你推向的,是跌落下去,就再也看不見光明的深淵。

    當那個時候,寒夜,寂寞,會再次的陪伴著你,度過多年的光陰。像,你母妃離去之後的那些年一樣。

    可,我們不將你推下去,最後掉落下去的,不止是我和六哥,還有整個旭陽國,以及這些百姓。

    這些,可愛的孩子。

    我不忍心。

    所以,我只能選擇毀滅你。

    …………………………

    「六哥,聽到了麼?這城裡的傳言。」

    大雪不眠不休的下了一整夜,當晨曦落雪的光照亮了屋裡的窗格,瑤曄滿身風雪的從外面走進來,笑著問道。

    凰羽望著她的笑容,低下頭去,勉強笑了一下:「你派人去做的?」

    瑤曄抬起頭,看著凰羽的臉。看見他的發似是睡醒了不曾整理過,有些凌亂。

    於是,她走上前,伸出手,替他理著烏黑的發。

    聲音,在溫暖的空氣裡四散開來,帶著多年之前被遺忘的調皮:「嗯,人言可畏嘛。」

    話音落下去以後,接踵而來的,是凰羽憂鬱眼眸裡的一絲遲疑。她鬆開手,握住凰羽的肩膀,終究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六哥,一切都佈置好了。我打算,明日政變奪宮。」

    話在雪裡倏地就飄落了開去,她身側的洛硯靜靜的聽著,看見凰羽詫異的目光,掠過瑤曄的臉時,霎時憂傷:「這麼快?」

    顯而易見,他並不願意與凰柏兵戈相見。

    瑤曄的手,在那時驀然顫抖了一下,於是她轉過身,走進大雪裡,舉首仰天,堅毅的眼眸,話語裡的決絕:「對,越快越好!明日,顏烈會派人攻打城池。你帶著人馬直闖王宮,逼迫十四弟退位。我去找左丞相滄燁。而洛硯,就去丞相府,活捉了王良,用他來祭旗。」

    「到時候,等我們集齊了所有的將士,左丞相滄燁會出面宣讀父皇的遺詔。」

    轉過身時,方才丫鬟為她沏的熱茶,早已經涼了。她在雪地裡面色蒼白,額間的六瓣桃花閃現著熠熠的光華,勝過落雪。

    「遺詔?父皇的遺詔不是……?」

    話語哽咽在咽喉間了,凰羽無力的住口,低下頭去。

    想說,父皇的遺詔上,不是寫著你的名字麼?想說,遺詔不是在凰柏那裡麼?

    可面對著眼前一無所知的瑤曄,他狠不下心,開不了口。

    「是什麼?」可當凰羽的目光落下去時,瑤曄卻在風的怒吼聲裡開了口。蹙著的黛眉,疑惑的目光:「六哥,你知道什麼罷?」

    思索著凰羽此刻的奇怪的表現,想起凰柏手裡的那封遺詔,瑤曄瞬間就猜到了幾分:「你早就知道,父皇的遺詔裡,是我的名字?!」問到這裡,瑤曄的面龐,悲憤的光,心傷的話語,淒涼的怒吼:「是不是?!!」

    在凰柏的身邊這麼多年,父皇離去時他也在身邊,他早就知道的罷,那封遺詔。

    可是,他卻對她隻字未提。

    分開的這些年,他竟然開始對她有了隱瞞。難道真的,是因為歲月可以改變一切麼?

    聽見瑤曄對他的質問,凰羽的心裡,霎時泛起層層的迷霧。劍眉在那時微微的上揚著,帶著心裡的疑惑:「瑤曄……你怎麼知道?」

    她抬起頭,被雪簾阻隔了自己的視線。望過去,凰羽站在屋裡的身影,竟模糊不清。

    她在風雪裡站定,突兀的覺得冷。雪花落了她滿身,像是要落進她心裡去,覆蓋那個少年皇子溫融微笑的模樣。

    「凰柏將那封遺詔給我看了的。」

    低下頭,不再去看眼前凰羽,瑤曄似笑非笑的彎起嘴角,默然的轉過了身去,悲傷的抬起頭:「可六哥,那是父皇寫的一封廢棄的遺詔,真正的遺詔,或許早就被王良和十四弟毀掉了罷?」雪花打在了臉上,冷得鑽進了心裡去,閉上眼,就是上官流蔚最後離去的模樣,「又或者,他們用六哥你的性命威脅父皇,讓他交出了遺詔。」

    苦澀的微笑著,她揚起眉梢,看見不遠處的鞦韆架上,一層一層鋪疊著的過往。

    「總之,真的遺詔,我們並沒有。」睫毛在落雪裡抖動著,寒冷的雪,飄落進幼年的記憶裡,寒徹了心扉。

    娘……

    那個雪夜,是你最後一次抱緊我,溫暖我的心。

    這麼多年來,自從你離去以後,瑤曄這顆冰冷的心,就再也沒有溫暖過了。

    我遇見了一個與我那麼相似的人,寂寞,孤獨,悲傷。會低眉羞澀的微笑,會佇立在船頭黯然吹簫。

    我想,他是我遇見過的,唯一讓我想要溫暖的人。

    可娘親,他偏偏是想要毀滅旭陽國的兇手。

    我真難過,真失望。

    那日在大營裡,當他為了我潸然淚下的時候,我竟

    忍不住伸出了手,想為他拭去臉上的淚水。

    母親,我是瘋了罷?

    我該恨他,恨之入骨!

    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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