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真的冷了。
城樓上已經無法再站立了,蒼涼的對著遠處的人一笑,她便縱身,躍下了城樓,踩著未曾融化的落雪裡去。
「瑤曄,他說,他只想知道你的消息。」
一進門,六王爺凰羽一襲潔白的錦袍,坐在攏起的火盆邊,看著她說道。
她抬眼,蹙眉,有些不可置信:「他當真這麼說?」
脫下那身黑色的衣裳,露出鵝黃色的短袖小衫,瑤曄的臉,在火盆裡被映襯的美麗異常。
「嗯。」
再次給了瑤曄肯定的答案,凰羽將手放在桌案上,怔怔的看著她,彷彿想從她的神情裡看出什麼來。
她抬起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嘴角上揚,一絲嘲諷的笑意:「知道了又怎樣呢?六哥,你告訴他,瑤曄死了。」
冷漠的說著那番話,冰冷的寒夜裡,屋簷上的雪鷂迅速的飛離。
那些話,穿透了冰雪以後,像是要穿透人心。
「瑤曄……」
凰羽輕輕的轉過臉,握住瑤曄冰冷的手,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憤恨,繼而,眼角似是有些濕了:「如果不是他,旭陽國如何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父皇又怎麼會……」想到上官流蔚,瑤曄的鼻子,就忍不住發酸,「我恨他,今生今世,不願相見!」
恨恨的說著那番話,瑤曄將淚水咽進了心裡去,瞇起眼,忿忿的握緊了凰羽的手。
黑夜在慢慢的消散而去,黎明卻躲在黑暗裡遲遲的不肯來,於是天空的盡頭就出現了灰色。
風,微笑著劃過,像是帶著慕容顏烈眼睛裡那抹希冀的光。
凰羽在她那樣的神色裡,緩慢而無力的笑了一下,聲音輕的如飄落的雪花:「好罷。」
……………………………………
翌日,天濛濛亮。
抬起頭,望向遠處的天空,不知何時,雪花竟又在無聲的飄落了。
風似乎是因為昨夜太過疲憊的緣故,並沒有來。
這樣的天氣,並不冷。
瑤曄一個人走在大雪裡,裹緊了裘衣,面帶黑紗。
轉過頭,去看身後那扇朱紅色的門。凰羽還站在門口,望著她離去,任由落雪覆蓋肩膀。
她在落雪裡笑,向著他揮揮手:「六哥,回去罷。」
凰羽在她的笑容裡點了點頭,散亂的發垂落在身後,隱隱的擔憂。
轉過頭,瑤曄繼續前行,卻突兀的想起,慕容顏烈昨日的話。她在落雪裡譏誚的笑著,笑得雪花都迅速的逃離開來。
「你真的,只想知道瑤曄的消息麼?」
站在營帳裡,站在深深痛恨的人面前,瑤曄的嘴角,一抹冷笑。眼眸裡,帶著鄙夷和不屑的光。
慕容顏烈打量著眼前帶著黑紗的女子,不曾料想凰羽會派一個女子獨闖敵營。
當眼光在她的身上落下去,卻看見她眼睛裡劃過的幽怨光芒:「她嫁去了楓琉國的那天,被凰柏派去的人,截殺在了楓琉國的宮門口。」
她帶來的,是一個無法讓人接受的消息。顏烈在她的話語裡,驀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握住她的肩膀:「她死了?」
她望著他眼睛裡聚集起來的淚光,冷冷的拂開他的手,話語冰冷的沒有溫度:「是的。」
慕容顏烈的眼睛,在那一刻漫上了絕望。他望著眼前的女子,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彷彿不能相信這樣的事實:「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死呢?!她是瑤曄啊,她不可能死的。」那個女子,在雨夜裡回眸,與他道別的模樣還在眼前,「她跟我說過,後會有期的。」
眼淚,突然就毫無預兆的滴落在了自己的手掌,風漠然的吹過,帶著眼前女子的氣息。
「太子殿下……」
看著這一幕,傾城在身後扶住要被桌案絆倒的顏烈。蹙眉,望向那個女子。
看見他竟然在得知了自己死去的消息時,潸然淚下。
瑤曄的眼睛裡,霎時一閃即逝的溫柔光芒。
想到自己心愛的女子,竟然已經離開了塵世,孤獨的長眠在了低下,慕容顏烈終於再也無法隱忍,一把推開傾城:「別管我!」說著那話,淚水從臉上滾滾而落。他低下頭,慼慼的瞥了傾城一眼,「別管我……」
是的,別管我。
讓我,哭盡此刻的悲傷罷。
不曾想,那一別之後,竟是永訣。
她,就這樣寂寞的沉睡在地底,永遠不醒來了。永遠不會再站在夕陽裡,微笑著看我,叫我顏烈。
「顏烈。」
終於,當寒風再一次吹進大帳的時候,瑤曄的臉上,不再是冰冷的神色。
她伸出了手,彷彿想要安慰眼前泣不成聲的人。眼眸裡,劃過心疼的眼色。
「誰?你是誰?」
顏烈被那樣的呼喚聲喚得回過身來,一回頭,訝異的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方纔,叫我顏烈?」
方纔,她喚他的那一聲,竟與那年瑤曄喚他的口氣,是一模一樣的。聲音,都有些相似,他突兀的想伸出手,揭下她的面紗,看看她的真面目。
「我……」
被他的雙手握得肩膀有些吃痛,瑤曄不安的低下頭去,閃躲著慕容顏烈的目光,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抬眼,鼓足勇氣,再次冷冷的望向他,拂開他的手:「只是一介路人。」
說罷,推開他,匆忙離去。臉上,卻還殘留著顏烈溫暖的氣息。
顏烈被那些話驚得愣在原地,久久的看著瑤曄消失在大雪裡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