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雪總是落了又落,無休止的蔓延在無盡的蒼穹。看過去,曾經的那些歲月裡,少年的影子總是美好的叫人悲傷。
此時的瑤曄,一襲黑色的夜行衣,束起的發。露出那張精緻的臉龐,眼眸在黑夜裡亮如星辰。
城樓上的風,揚起黑色的發,飛舞過臉頰之後,卻帶來疼痛的笑意。
三月裡,明媚的夕陽下,那個街角,少年微揚的嘴角。
一切都清晰的彷彿是昨日發生的事,可當遠處的大營亮起一盞盞的燈,她的臉上,霎時多了幾分悲傷。
低下眼瞼,呼嘯的大風裡,主營帳裡,白色衣裳的男子,緩步走出來。
她望著,怔怔的望著,看見男子在她的遙望裡,驀然抬起了頭。
她一轉身,湮沒在了黑暗裡。
「傾城,你看看,那城樓上,彷彿有人。」
喚著身後的男子,慕容顏烈一襲白衣,抬頭看著遠處被黑暗湮沒的城樓。
恍惚看見方才有個人站在那裡,看著他。
「太子殿下,方纔,旭陽國派人來了。」
傾城抬起頭看去,城樓上空空的,只有掠過的風。於是他重新的低下頭去,輕聲稟報道。
皺眉,顏烈的思緒,還停留在城樓上那個人的身上。聽見傾城的話,他不由的轉過臉:「恩……?」
傾城低下頭,不去看顏烈的目光,彷彿能覺察到,他臉上的驚異神色。
「說是,要見太子殿下。」
派去的使者,久久的沒有回來。
她藏在城樓的拐角處,再次安靜的望向慕容顏烈。
多年不見,那個少年,已經不再穿著黑色的繡著巨大花朵的衣衫,羞澀的低頭微笑。
眼前的人,似乎是經歷了風霜後,內心變得滄桑了。
遠遠的看去,他鬢角的發,在風裡飄揚著,掠過他的臉龐,依然絕世而傾城,妖冶動人。
可眼眸裡,卻不再是飄忽不定的光芒。
她派了使者去,以凰羽的名義,與他做一筆交易。
只有這樣,才能有把握將皇位從凰柏的手裡奪回來。
縱然知道,此時與臧玉國做交易,無疑是與虎謀皮。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回頭的路可以走。所以,她必須每一步都要邁得穩穩當當,不致後悔。
遠處,營帳裡的燈光將慕容顏烈的臉掩埋在陰影裡。他昂起頭,望著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旭陽國使臣:「你是說,你們六王爺,想與我們做一筆交易?」
六王爺。
當年的六殿下,而今的六王爺。
凰羽,轉眼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多想見見你呢,想看看,瑤曄在意的人,到底是怎樣的呢?
使臣在他的問話裡,抬起頭,不卑不亢的語氣:「是的。六王爺說,只要殿下肯幫我們,除了放棄淙揚城之外,殿下提的任何要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
巡邏的士兵從營帳外走過,慕容顏烈在使臣的話裡,微微的笑著,抬起眼瞼,打量來人。
「小圓子?」
一瞬間,他的眼睛裡,就有了驚訝而欣喜的光芒。在使臣的臉被燈光照亮時,他發出了驚異的呼喊聲。
故人相見,那個男子熟悉的容顏,在記憶裡浮現著,最後定格在那個黑夜裡:「公子?怎麼是你?」
沒想到,這麼多年,竟能在這裡相見。兩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顏烈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一別多年……瑤曄她,可好麼?」
詢問著瑤曄的消息,顏烈的眉梢上,都有了笑意。像是要迫不及待的知道闊別多年後,那個在街角遇見的女子,是否過得好。
「這……小的不知。自從九公主嫁去了楓琉國,知道她消息的,只有六王爺了。」
小圓子在他的問話裡為難的皺了皺眉,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瀰漫而來的悲傷。
那個在鞦韆架下溫暖微笑著,說小圓子,來和姐姐一起蕩鞦韆的女子,在某一天,突兀的就消失在了鞦韆架下。他是那麼的不捨,不捨的那個女子,就那樣一去不回。
於是,就在瑤曄和親離去的那一天,他躲在鞦韆架下,悄悄的哭了。
「那……」顏烈見小圓子不知曉瑤曄的消息,心裡有些失望,剛要再問,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那你回去告訴六王爺,我可以幫他,唯一的條件就是,我要知道瑤曄的消息。」
囑咐著那些話,顏烈的嘴角,是一直不曾消失的微笑。
狹長的眼睛,在燈光裡瞇起來,泛起蒼茫的大霧。
望著小圓子離去的背影,顏烈突然再次感受到那束追隨他的目光,倏地抬頭,看向黑暗中的城樓。
卻見風呼嘯著過去,掩埋在陰雲裡的月亮,透出一點點的微光。
他在那微光裡淺淺的笑著,恍若是對著那個回眸間笑靨如花的女子微笑。
瑤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