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高陽的確是心疑了。
自史文游在翰林院告訴他陳皇后與母后殉葬皆非本願之日,這疑惑便重重升起,直到現下,關於東宮太子的傳聞遍佈全城,饒是親胞兄,也不得不懷疑。
聖祖皇帝在位之時,甚為寵愛他們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但父皇——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太子既然已經定下,斷然不會廢之另立。
他們兄弟倆,事實是一點可能也沒有。
寵愛是寵愛,卻不是要他們來接替這江山。
至於太子離奇的死因,就算是他,也從不曾知曉。
難道是……皇兄?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那史大人,又是什麼意思?
如若連他,也要背棄皇兄,那這朝廷,未免也太過心寒。
秋璣公主一定是知情人,卻在這之後再也不肯見他,皇兄……想必也是如此。
他並不打算去問個究竟,因為事情已經接二連三地開始有些不受控制了。
最關鍵的一點是——史文游並沒有撒謊。
至少在他有一個恨嫁的女兒史嬌嬌這一點上,半點也沒說假話。
史嬌嬌的出現,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打亂了他的生活。
事情是從他以為一切已經消停,並且和史文游每日就史嬌嬌的話題對話已經成為每日例行公事,說到連自己也不甚在意,甚至偶爾還可以開開玩笑,「史大人千金甚是活潑可愛」的地步。
但——禍從口出。
就在他今天在翰林院起風的時候不小心這樣開了個玩笑,回去十三王府的時候,路上的葉子便蕭蕭兮兮,不停落下又吹起,天黑得有些嚇人。
曲高陽在轎子裡也能聽見外面風的怒吼聲,不由地騰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這股預感在一到慶王府,見到站在門口的梨唐之時,便立刻得到了驗證。
如果不是房子失火或者下一刻他就要死了這樣的事,他是不會站在門口親自迎接的。曲高陽有些緩慢地下轎,梨唐無奈地攤了攤手,「府裡來了一隻母老虎。」
這隻老虎,當然就是史嬌嬌。
其實若論容貌,此人還是頗有可取之處的,杏眼小嘴尖尖瓜子臉,倘若不是一副嚇死人的火爆脾氣,也還算得上是十分可人。
可人兒此刻正站在院中央,笑瞇瞇地等著他進來。
曲高陽腳剛剛邁進府內,她便立刻上前,幾乎是強硬性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你終於打算娶我了是不是?」
曲高陽費勁地將手抽出來,她卻立刻又黏上,只當沒有看見,如此反反覆覆了近十次,便只好放棄。
她哼了哼,似乎為這一場小勝利十分得意,接著道,「爹爹說你今日誇我可愛。」
曲高陽頓時有些發愣,開始仔細回想這一天說過的話,還未想起,又被她打斷,「爹爹說,只有在一種情況下,男子才會誇女孩子可愛——」
她立刻轉到了他面前,笑嘻嘻地望著他,「你喜歡我了對不對?」
曲高陽一時睜了睜眼,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梨唐在一邊有些看不下去,便上前有些好心地提醒,「史姑娘,王爺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你,如何談得上喜歡……」
曲高陽看著她甜美的一張臉好像著了火,一瞬間忽而變成了紅紫色,眼睛瞪得好像銅鈴,聲音也立刻尖銳起來,「我與王爺講話,何時又輪到你插嘴?!」
嘴臉之兇惡,連僅僅只是看到側面的曲高陽也嚇了一跳。
更不用提這活生生的被罵之人——梨唐了。
他連忙好脾氣地掛上一副微笑,「是是是,小人這就告辭。」
竟然逕自溜走了,走時給了曲高陽一個『保重』的眼神。
曲高陽卡擦擦回頭來,又見到她迅速恢復的甜蜜笑容,有些石化,「史姑娘……」
可人兒笑得更甜,聲音已經不容拒絕,「叫我嬌嬌。」
「嬌……」他剛剛吐出一個字,便已經續不下去,只能接著又改口,「史姑娘,本王……我……今日有些不舒服,史姑娘不妨改日再來拜訪……」
「沒事,」她微微一笑,「不礙事的。」
她揮了揮手,一眾丫鬟下人已經齊刷刷地站到了一旁,齊聲低頭等待吩咐,「小姐。」
這些人的身後,他伸長了脖子望了望,是小山一樣堆起來的行李和傢俱。
「我已經搬過來了。」
她挽著他的手,開始往回走,「你先帶著我逛一逛吧!我來挑個院子住下。」
曲高陽被拉著往前走,她一個女孩子,亦不好十分發作,只得由著她,十分無奈。
知道到了臨湖的那一院,她忽而停下,曲高陽卻徑直向前去,有意要避開這一院。
她笑了笑,挑了挑眉,「這一院是怎麼了?」
「臨湖破敗,多有不詳,你若是看上,要住也無妨。」
他卻回身,淡淡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