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隊人馬也都是在這一夜放出了信鴿,游與烏丸邦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接到了消息。
齊夙已經切切實實成為了撫邊大將軍,駐在肅州。
不是簡簡單單換個人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而等到人馬再返回梁洲,已經又是半月之後,此時已是深秋。
阿歷發現這一天,烏丸邦的臉上沒有笑容。連例行公事的溫軟笑容也沒有。
她有些試探性地在床上伸手過去,想要抱一抱身邊的男子,他卻嗖然起身,披起衣服出去了。
阿歷連忙訕訕地收回手,閉著眼睛裝睡。
卻聽見烏丸邦的腳步聲一直遠去,似乎是去了院子裡。
她很想也起來,為他去加一件披風,但……她不敢。
同床共寢的人,觸摸得到他的身體,卻不知他心在哪裡。
現下——連身體都摸不到了。
外面是隱隱約約的敲擊聲,沒有歌聲,卻隱隱打出某一個節奏。
她已經聽過太多次,心裡明白這首曲子,或許不是曲子,或許是某一段說辭,已經成為他心底隱隱埋藏的秘密。
而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
誰能走入你的心底?
她苦笑一陣,你我同床,不過是為了給我一個面子——大婚已經數月,她自己知道地清清楚楚,她僕蘭歷歷,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原以為一直笑著的邦哥哥,一定是溫柔又善解人意的,現在發現,全然不是這樣。
如果一個人對所有人都是這般笑著,那麼對她的那一份笑,此刻就沒有了任何含義。這不過是張面具。
這張臉,為了一個人變化,她卻無法靠近。
烏丸邦這一夜都沒有回來,他站在院子裡,站了一夜。反反覆覆,敲的都是這個節奏,聲音也不大,偏偏每一下都敲進她心裡。
像是打在心上,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愛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她。
烏丸邦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一隻曲子,可以在心底唱這麼多遍,不知不覺到天亮,有些恍然,原來天已經亮了。
他又不知不覺做了一件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傻事。
而據說人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變成傻子,老生常談說,這便是情。
但他是要做帝王的人,又怎能有這種情感。
他搖了搖頭,又掛上一貫的笑容,回房去換衣服,洗了個澡,人又精神了許多,除卻眼角的疲憊,已經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游這天沒有來請安。
父皇卻告知了他一件事。
京都大亂了。
東宮太子曲高歌原是在中原聖祖皇帝薨畢之日傳言離奇暴斃,卻在近日又有風聲冒出,原是被宮中人救下,潛伏已久,只為復國。而如今在位的皇帝曲高平,其實不過是篡逆之人。
「都是傳言,也不知真假。」
皇帝的語氣雖然是隨常,但既然把這件事拿出來了,顯然就不是僅僅只是要當做件傳聞來講。「那邊我已經派人盯得很緊了。」
他又看了看烏丸邦,方才吩咐,似是拖以大任,「好好操練。」
又輕輕咳了幾聲,吩咐他退下。
沒有說上幾句話,烏丸邦卻已知曉其中含義。
這一次,勢必不會太平。
縱然太平,他的父皇,也一定要讓它亂起來——他若是要做皇帝,資歷早已足夠,什麼也不缺,單單只缺一樣——馬上戰場上的男人疤,這是自己不去經歷,就永遠學不來的狠勁。
父皇看上去身體一向康健,然而愈是這樣硬朗的人,每日又都是玩命地處理朝事,這樣的人,倒下的時候,往往都沒有任何預兆的——一旦倒了,就不會再起來。
父皇對他,期盼是越來越急切了。
他滿懷心事一路回去,回來卻沒有見到阿歷的人。
房內留了一封信。
內容異常簡單,「已離去,勿念。」
連忙去追問侍女,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只好又立刻安排了人手去尋,至此已經覺得煩心至極。
齊素的,父皇這兩邊的事全都夾在了一起,也不算是多麼緊迫,卻每一件都壓在了他心頭上,喘不過氣。
現下阿歷又出走,簡直就是在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