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如常。
曲高陽照常去上朝,史文游照常每晚塞給他一堆的書目,看得他頭暈腦脹,在第二天上朝的時候便多半是在瞌睡,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九月的新科狀元出來,是個頗為俊俏的小生,叫劉書彥。皇帝有意招他為駙馬,便在朝上說起了這件事。
與此同時,被推薦的還是一眾進士,湊著的也是皇帝這時的好心情。
都紛紛進言,拉攏麾下。
其實這些把戲也都爛了,倘若不有一兩個可靠的小圈子,這朝廷也沒法混。幸得他是皇家人,又是皇帝的同胞兄弟,一向是背負不負正業的名聲,皇帝也有意驕寵他這弟弟,曲高陽便樂得在這一場爭鬥之外,看得清楚。
現下朝中元老,無非是一文一武。
文首屈是翰林大學士史文游,平素除卻編書,主管科舉考試,也參與頗多重要事宜,說話相當有份量。
而武則為齊素之父齊泰,儘管齊素事宜讓他折盡顏面,卻並不影響他在朝中地位。
兩人同為聖祖皇帝遺臣,遺詔宣稱,得二人可穩江山,根基甚是厚重。
齊泰乃為鎮國大將軍,聖祖皇帝在位之時,一直是掌管兵權,虎符在握。曲高平登基之後,唯恐他持兵而驕,處處設有心機,逼得齊泰交出兵權。
但卻依舊是穩在兵部尚書這官職之上,說一不二。
新科狀元一出,文狀元出盡風頭,皇帝也有意招賢,齊泰黨羽這一邊,便有些勢力不均。
武狀元終究是比不上文狀元來得上檯面,何況這又是太平盛世,兩人便極力推舉新人,拉攏勢力,以此一博。
譬如今早,齊泰黨下有位大臣竟然提起劉書彥早年事,說是同為蘭州人,知曉他曾在家鄉娶妻,公主金枝玉葉,怎可下嫁。
奈何那劉書彥雖是個酸腐文人,攀上皇親國戚這等美事還是求之不得,皇帝賜婚之時,便隱瞞了家有糟糠之妻之事,如今竟在金鑾殿上被捅出。公主顏面無存。
龍顏大怒。
駙馬自然是沒得做,文臣們卻又偏偏極力為他辯護,多言其文采斐然,二女侍夫也未嘗不可。
武官們便又熱血騰騰,就錯罵錯,好好的一個早朝,被攪得亂七八糟。
皇帝在朝堂之上懶懶揮手,讓一個個來,一一陳述理由,卻少做評價。
那劉書彥雖然娶公主不得,最終卻還是留下。封了個七品,歸在史文游門下。雖然官職不高,卻是在京都,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陞遷之路。
齊泰這邊,也推舉了不少人,和史文游的新科進士們一起,被壓在奏折底下,皇帝揮手退朝,說要細細看看,明日再議。
一眾人擁簇著新科狀元出去,儘是恭賀之聲。
唯一風平浪靜的,只有這殿下垂首不言的徐公公。
百官散盡,皇帝將奏折都推到了一旁,一本本翻來看,有些不經意,「徐公公,你看那劉書彥如何?」
手上拿的正是他高中狀元的卷宗,洋洋灑灑,慷慨致詞,十分有抱負。
「奴才不敢妄評。」
皇帝輕輕一笑,「你倒是會說話。」
「朕倒是看出了那史學士,惜才太過,竟被齊泰抓到了把柄,真是有趣。」
兩派相爭,必有一敗,他便是這期間的漁翁。
唯一要做的事,便是拖長這相爭的時間,能拖多長托多長,使他們相互牽制,方才保他江山平安。
未到新勢力崛起,這老的一方就不可死去。
他等的就是這換血的一刻。
「縱養一頭白眼狼又如何?」
他從盤中拾了顆蜜棗塞進嘴裡,「朕每日對這這兩張臉,早也厭煩了,也該換換新口味。」
徐公公在下首輕輕笑了笑,「聖上英明。」
「對了,上次高陽那件事……?」
太監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秋璣公主也是機敏,將十三王給擋回去了。」
他嗯了一聲,似乎也不太在意,「就這麼拖著吧……」
卻皺著眉微微嚼了嚼,張嘴一吐,是片十分細小的棗核碎片。
徐公公立刻蹲下,將那片棗核拾,趕緊塞入袖中,眼神示意旁邊的侍衛。
不多時,午門外匆匆斬下一顆頭顱,是新來的御用糕點師傅。
「高陽那邊,該留意的人,也都給朕留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