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要裝作正常,事實上,他也差不多扮演地相當成功。
無非就是坐在書案前翻閱畫畫,只是一個字也沒有看下去。
史文游到底是老薑,回頭還能繼續跟他聊一聊史嬌嬌的事,曲高陽機械地應付,偶爾打個哈哈,已經有些心不在焉。
回去的路上,便一直在思忖這件事,從頭到尾一想,那心思就很明白了。
史文游此舉,無非等的就是這一天,他應該是算準了的,曲高陽新近喪妻,皇帝又是疼愛這弟弟,怎麼也不會拒絕一門稍有可能的親事,說不定,這喜就沖了。
他史文游是老臣,自然不敢勾搭十三王,同在翰林院也不是沒什麼機會說話,只為這一切合情合理,又不引起任何人懷疑,便扯上了尚未出閣的女兒史嬌嬌。
接近也就顯得又理由,親近也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畢竟是想一門心思拉進門的女婿。
十三王最近轉性,是以不敢光明正大私交,怕的就是同僚們的口風。
曲高陽心下明白,這老狐狸做盡鋪陳,其實也不過只為這一次。
只是,為何要選在這個時候?
就憑這一個月來的勾搭,就已經說明,史文游絕不是在開玩笑。
原本從來沒有懷疑過的事,如今被放上了檯面,他有些不好的預感。
有一個人一定知道這件事,但他卻不敢去問他。
這人便是當今皇上,曲高平。
多年以來對哥哥超乎尋常的信任好像在此刻有些動搖,因為牽扯到了母親。
母后……難道也不是自願的麼?
他不敢再想下去。
曲高平登基之時,曾對他說過,「我們在這世上所剩下的唯一,只有彼此。」
「所以,高陽,不要讓彼此失望。」
那時他還沒有對他說朕。
曲高陽亦是聰明人,對他最好的支持便是變身紈褲子弟,他低了低頭,這樣也不是不好,好歹還遇上了素素。
只是……倘若他早知素素在外之事,卻沒有幫他,而如今又扯出了母后的事,曲高陽感覺心下一寒。
站在最高處的人,總是有太多迫不得已,他也都明白,只是,如今坦蕩蕩想起來,還是不敢說出口。
於是他去找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除了他之外,可能知道的另外一個人。
當然在找這個人之前,他做了許多事。
探聽母后當年寢宮的宮女們安排的情況——得知全部殉葬。
陳皇后亦是如此。
偶爾知曉,近聖祖皇帝身邊的老太監非死即傻,他開始敏銳地察覺到事情的不正常。
但這一切做得異常隱蔽——只是還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金鑾殿病懨懨的男子正在躺著看一本奏折,徐公公垂首站在一旁,一一匯報。
「他知道了麼?」
「回聖上,消息封鎖地很死,十三王還不曾得知。」
「全殺了,裝瘋賣傻的也都不要留下——」徐公公點頭,皇帝又招了招手,「對了,去探探高陽最近都接近了些什麼人——」
他盯向了徐公公的眼睛,眼底寒意驟現,「給朕揪出來。」
逢上這一廂的秋璣公主,也同樣是有眼線來報。
於貴妃椅上左擁右抱的徐娘咯咯笑著轉身,「近日吩咐,不見客。」
又回轉身來,嘻嘻攬上了一個細腰的小男倌,「讓本宮親一口!」
活色活香,艷麗糜爛異常。
於是當曲高陽準備好了禮物要去拜訪秋璣姑姑的時候,卻被門外的小太監攔住,好言好語打發,「公主一律不見客。」
他甚至隱隱能夠聽到宮殿深處或許是酒池肉林裡的嬉鬧聲,卻也只得退回去。
他畢竟是晚輩,而秋璣公主,不是誰要見,便能見的。
謎團愈發離奇。
他卻不敢探究了,彷彿是所有人都知道些什麼,但所有人都知道得不完全,唯一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便是他曲高陽,他努力想走進去,但發現不過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