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回來,一切如常。
只是回想白天烏丸邦說的那些話,還是感覺心有餘悸,始終無法安心。
於是又在這一天晚上喬裝去了折花樓。
烏丸邦好像料到我早有此一舉,我剛剛到花樓的門口,還沒來得及探杜媽媽的口風,她便直接撲了上來,像是中了彩。
「哎呦,齊公子,你可來了!」
連忙將我拉進樓內,「樓上有位公子已經等了你好久啦!」
難道是流歌?
她卻指明是香屏閣的四號房,並非我們一向約定的梅妝閣。
我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照常打賞,直奔樓上。
房裡的姑娘已經被清走,我敲了敲門,裡面傳來的果然是他的聲音,「進來。」
我推門進去,裡面只有他一人在悠悠喝茶,凌天並不在裡面。
「烏丸皇子……」
「為什麼不就像初次見面那樣?」他聲音軟而溫吞又有些慵懶,頓了頓,斜眼瞟向我,「為什麼行為處事,都要表裡不一?」
他站起身來,卻是將我按下,坐在桌子旁。圍著我打轉。
「快活風流也沒什麼不好,明明不是溫婉之人,又何必總是要裝出這副樣子?」
此時再笑,卻不如初見時的美好,含義眾多,面目俱現。
原來種種溫潤外表,皆是偽裝。
我禁不住抬眼,「就像你這樣?」
「明明不是好人,卻偏偏要裝做對誰都是好,明明不喜歡人,也要對著人笑。」我努努嘴,「倒是比我要強得多。」
「我不過是在人面前,有所收斂,又何來『裝』之說?」又禁不住挪了挪凳子,離他遠一點,「烏丸皇子還請不要妄言。」
這些日,除卻對我總是有些挑刺之外,他對別人,倒是好得很,猶如當日在戲莊,溫柔有禮對什麼都不介意的一樣,當然,加上了一些皇族氣質。
我討厭這氣質,就如同討厭曲高陽總是在我面前擺出王爺架子一樣。
「你可知,」他忽而停下,伏在了我的身邊,嘴唇幾乎要觸到耳垂,讓我有些發顫,「你可知,我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有得不到過?」
「譬如……」他轉到對面,與我相齊,笑的極深,「我想要做父皇的繼承人,所以排在我前面的皇子們都一一夭折。」
我並不清楚他們赤比國的歷史和政治,但皇家爭鬥,本是常事,倘若我是生在帝王家,也必然熟知這些,又有何奇?
「勾心鬥角麼?算不得稀奇。」
然而手心已經開始有些冒汗,後悔單槍匹馬剛好撞上了這鴻門宴。
「你爹是前朝鎮國大將軍,如今昏庸無能的兵部尚書,你……」他依舊是用扇子敲了敲桌面,指向我,「為了給你爹留下一條後路,嫁入十三王府。」
我最恨別人揭我傷疤,忍不住就雙眼要冒火,「我爹是有多昏庸我自己清楚,我要做什麼我自己也清楚,這與你又何干?」
他又笑了,彷彿為自己說中了而有些得意,「你也是個可憐人。」
「那也用不著你來可憐我。」
我幾乎是惱羞成怒,禁不住站起身來。「倘若你赤比堂堂皇子是因為我這一介小女子惹怒你而遷就於這一場聯姻,」我冷冷起嘴,「我方才是可憐你。」
「君子該知,不與女子計較。」
他卻顯然早已對這一套不再受用,幾乎是微笑著看著我回答,而後接上,「我自然不是君子,又何必憂心這些?」
我頓時閉眼,長歎了一口氣,又重新坐下。如果僅僅只是論嘴皮功夫,我顯然鬥不過他。
我調整了一下語氣,重新開口,「為什麼要針對我?」
他看了我一樣,卻不急著回答,而是用扇子拍打著手,隱隱打出拍子和節奏。
「這天沒下雨也沒打雷,我抬頭一看,哈哈,是好天氣。
沒有風也沒有雲,哦,對了,就像我出門時看的黃歷。
黃道吉。
老天說,最最適合的就是做生意。
東園采的雪花梨
西邊摘的紅桃李
南面山坡上的紅山映
沒錯,磨出來就是我家的胭脂羨煞你
半兩銀子就送給你一大提
十個銅板任你挑一……」
自念自奏,赫然便是我在三月初二那一晚唱的歌曲!
我臉色頓時刷白,握緊了桌子的邊沿,「你是誰?」
「我便是你今晚的官人!」
他邪魅一笑,「可曾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