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已是四點。離譚春風回來還有三個小時。她先整理好譚春風說給自己的那間臥室,然後開始做飯。
譚春風回來的時候,已是滿屋飄香。
餐桌上擺著一碗酸菜魚,一碟家常豆腐,還有伴黃瓜和皮蛋湯。看上去簡單卻香味四溢。譚春風掩飾不住的開心,「謝謝。」他說。
「主人,不用對禮物客氣的。」她淡淡地說:「洗手吃飯。」
「我姓譚,譚春風,叫我春風。」他聽她的話,去洗了手。回來坐好後說:「你的名字好聽,王可盈,以後我叫你可盈。」他夾起一塊魚肉,放到她碗裡,說:「可盈,吃魚。」自己也夾起一塊,吃了一口,笑道:「真好吃。」
他每樣菜都品嚐一下,讚不絕口,然後大塊朵頤。
他吃得快,不一會兒就吃好了,他滿足地笑:「好久沒有這麼舒心地吃過飯了。謝謝你,可盈。」
王可盈也已吃好,她拿過紙巾,擦擦嘴,一邊說:「謝你的蠻橫和無禮吧,要不我不會在這兒。」她站起來收拾。
「還在生氣呢?」譚春風笑著起來幫忙。
「主人,你是高高在上的,一個禮物的悲苦無助,憤怒憂愁,你是無法理解的。」王可盈嘴角牽動一絲嘲諷,不客氣地說。
他來到她面前,擋住她,認真地說:「叫我春風。」
她的手裡還端著碗碟,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半晌,歎一口氣:「春風。」
他笑了,薄薄的嘴唇裂開一道笑紋,亮若星辰的眼眸微微彎了起來,這一笑,令王可盈微有些呆怔,她想起了幾個有關春風的詞,滿面春風,春風拂面,春風得意,他的笑真的好看,自己竟沒發現,他是個英俊得少見的男子,挺直的鼻,潔白整齊的牙,濃黑堅毅的眉……
他讓到一邊,說:「端累了吧。」
她臉一紅,匆匆走了過去。
譚春風在一邊幫著小忙,一邊說:「我不曾瞭解過任何一個女人,也一直沒有興趣瞭解,奇怪的是,有些想瞭解你,今天晚上,你可以把你的故事和我說說嗎?」
她看他一眼,忖了忖,問:「真想聽?」
「嗯。」
「好,我等等說給你聽。」她淡淡地說。
收拾完畢。她去洗了個澡,換上白天他給買的居家服,長長地頭髮披散著,為了照顧她的情緒,他並沒選性感的睡衣。這一點,也讓她感激。
她來到窗前,拉開窗簾。外面夜色已濃。譚春風的公寓位置極好,又在十三層的高位,站在窗前一眼望去,可以看到長沙市大片的美景。密密麻麻的街燈,五彩繽紛的霓虹,讓人如在夢中。
可是夜景再美,又哪有家鄉的溫馨?
此時此刻,父母家人,他們在幹什麼?
哥哥的傷怎麼樣了?
「在想什麼?」譚春風不知何時來到身後。他也已沐浴更衣,穿上輕鬆的家居服。
「想家。」她淡淡地說。
譚春風能嗅到她言語中淡淡的敵意,唯有輕歎。
「你想聽,我講我的故事給你聽。」她望向夜空,長長一歎。彷彿繁星點點,將她帶到了過往。
「我的家在懷化,有一個哥哥,父母都是本分的工人,家境一直不寬裕,可是我們一家人感情很好,我們知足而平靜地生活著。父母雖然文化不高,他們的身上卻具有很多的美德。所以從小,我們從不眼紅別人有而自己家買不起的東西。在他們的教育下,我知道,要想過得更好,就要勤奮地學習,努力地讀書。我一直是個品學兼優的學生。我在各種稱譽中長大,從未遇到過挫折。」
「可是,在我十六歲那年,家中卻出了大事。我的爸爸在騎自行車上班的途中遇到了車禍。」她頓了頓,問:「有過生離死別的經歷嗎?」
譚春風想起自己的媽媽,可是那個時候他剛出生,根本來不及體會她所說的生離死別。他剛想說沒有。她卻沒等他回答,繼續說了:「我還在上課,老師走進來叫我,說我爸出事了,要我去醫院。當時我的頭就懵了。來到醫院後,看到爸爸的身上圍潢了紗布。昏迷不醒。醫生說,在十二個小時內,如果爸爸醒不了,就是植物人了。當時的我和媽,除了哭,都做不了別的。哥只比我大兩歲,他不哭,他從食堂打飯,勸著我們吃,那時,他以為,他會是家裡唯一的男人。」
眼角已有些濕潤,她卻微微地笑了:「知道嗎?我爸在第十一個小時的時候醒了過來。」
譚春風輕輕吁一口氣,情緒被她牽動著。
她沉默了會,繼續說:「爸爸那一住院就是半年。肇事者賠了五萬。媽媽把錢好好地收了起來,說,這是爸爸用生命換來的錢,還好,可盈讀大學的錢還沒有著落呢,這下該夠了。唉,知道嗎?」她的小臉上浮現了驕傲的神情:「哥沒有我會讀書,他比我頑皮,從小,開家長會的時候,爸媽都搶著去開我的,在我的班上,老師總表揚我,而我哥,常讓我爸媽挨批評……」她輕輕笑了,晶瑩的貝齒在月光下一閃閃的。
譚春風也忍不住笑了,此時的她看起來像個孩子,完全沒有了對自己的敵意,可愛極了。
「我順利地考上了大學。」她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她說:「在我接到通知書的第二天,我媽遇上了一個詐騙團伙,他們用五十塊銅板,騙走了我媽小心存放的那五萬元……」
譚春風的心一跳,這筆錢對她們家來說是多麼重要!居然給騙走了。
「用我媽說的話,這筆錢,是我爸用命換來的。可是,那一天,全給騙走了。至於怎麼騙的,你該清楚吧?」她冷冷的笑著,說:「五萬元對於那些騙子來說,可能算不了什麼,可能幾天時間就花得精光,卻不知道這五萬元對於我們這個貧苦百姓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你不知道我媽那天一無所有地回來變成了怎樣,那一下,她起碼老了十歲!她在我爸面前長跪不起,泣不成聲……我們費好大的勁都拉不起她……」她忽然停下來,住事讓她重新浸入到那種痛苦當中,她雙眸緊閉,再睜開時,她深吸了口氣,說:「雖然事隔多年,可是一想起當時的情形,我就心痛,為我媽心痛。那時的我哥血氣方剛,提了把刀,像頭獅子一樣衝了出去,可是那些騙子哪裡找得到?」
「那五十塊銅板被我媽收藏起來了,她說,不能丟,不能讓那些騙子拿著再去騙人。當時的那種痛,那種對詐騙行為的恨,一輩子都不會忘。」
「可是,在三天前,我又看到了那種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