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更不知道她明明坐在樓梯上哭,怎麼會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醒來?
看著熟悉的景物,悲傷再度湧上心頭,她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自己是怎麼回房的。
反正,自從那天以後,這幢房子就像鬧鬼似的,變得好可怕,奇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白悠然向來是個無神論者,她甚至懷疑自己得了夢遊症。
過度的哭泣使她的眼睛變得腫痛不已,下了床,直奔浴室。當那面玫瑰形狀的鏡子裡出現她的模樣時,白悠然忍不住要尖叫起來,鏡子裡那個像鬼一樣的女人是她嗎?
長髮零亂散披著,以前還算明媚的眼睛腫成了兩顆核桃,皮膚失去了光澤,沒有了二十歲女孩該有活力,變得暗淡無光。原本紅艷的雙唇染上臘白,顯現出一種病態。
如果是在晚上看到自己這副樣子的話,白悠然肯定會以為是貞子重生了。天啊,太恐怖了。
她平時雖然不像時下一些女孩子那樣過份地注重外貌,關心時尚,很會打扮。但她也是一個正常的女孩,擁有一顆愛美的心。
在被自己嚇了一大跳後,白悠然開始翻找著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那些都是允成昊在結婚的時候為她準備的,可她一次都沒用過,也不知道該怎麼用。
翻了半天,她被那一大堆琳琅滿目的化妝品給弄糊塗了,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一罐有什麼用途。
她累了,眼睛腫就腫吧,反正,沒人在意。頹然順著櫃子,滑落在地上,雙眼失神地望窗口透進來的縷縷陽光。
她的腳傷已經全好了,允成昊也回來了,她應該可以去上學了吧?
對了,她要去上學,她要呼吸新鮮的空氣,她要找回以前那個無憂無慮,開朗活潑的自己。
匆匆忙忙洗了澡,換上自己平時穿的牛仔褲加毛衣,再披上一件短外套,整個人看進來已經不再那麼頹廢。
緊身的水洗牛仔褲襯托出她修長的腿部線條,合身的毛衣既保暖,又顯得出幾分俏麗,幾許青春。
披上外套,將長髮隨意紮成馬尾,在走動間,輕揚出青春的舞步。臉上簡單地抹了粉底,搽了口紅。
看著鏡中與剛剛「女鬼」形象迥然不同的自己,白悠然露出淡淡的笑。拉開門,下了樓,準備找小林送她上學。
誰知,她到底找不到小林的身影。看了看時間,不對啊,才早上八點而已,允成昊應該沒這麼早上班才是。
而且,他昨天那麼晚才回來,說不定今天不上班了呢!
可是,小林呢?
當白悠然把別墅裡裡外外找了個遍的時候,一個轉身,差點沒嚇出心臟病來。
一身黑色套裝的蘇容如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地站在她身後,毫無心理準備的白悠然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捂著「砰砰」跳個不停的心,口氣不善地對蘇容說:「蘇管家,你幹嘛沒事跟在我身後啊?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鏡,蘇容淡淡回道:「我看太太一大早就起來,不知道有沒有地方需要幫忙的?」
面對蘇容的「客氣」,白悠然的氣焰一下子消了下去。她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太大了,低下頭,納納地向蘇容道歉:「對不起蘇管家,我就是沒有心理準備突然被嚇了一跳才會……」
「沒關係的,太太,蘇容是下人,你不必太介意。」明裡恭敬,暗地裡嘲諷的話,令白悠然有點無所適從。
還好,這種尷尬並沒有維持太久,蘇容又「恭敬」地開口問:「太太,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哦,我睡不著,就早點起來了。」說著無意義的話。「對了,蘇管家,小林呢?」既然找不到人,她就問吧。
「太太這麼早找小林有事嗎?」蘇容不答反問。
「我想趁成昊還沒上班之前讓小林先送我去上課。」白悠然如實回答著。
蘇容沒有馬上接話,而是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油亮的頭髮,淡淡看了白悠然一眼後說:「先生吩咐過,太太不用去上課了。」
蘇容的話如平地的一聲驚雷,轟得白悠然腦子有片刻的空白。怔忡了好一會兒,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可以再說一遍嗎?」白悠然沒有發現,她的聲音是微微顫抖的。
「我昨天下午已經幫太太幫好了退學手續,太太可以不用去上課了。」像是怕白悠然聽不清楚似的,蘇容一字一字地說。
「你憑什麼沒有經過我的同意,私自幫我辦了退學手續?」白悠然逼問著蘇容,再過兩個月她就大學畢業了,就可以拿到文憑了,她這時候幫她辦了退學。那麼她這四年不是白讀了?
越想白悠然越生氣。
蘇容一臉鎮定,絲毫不將白悠然的怒氣看在眼裡,依然是那副平靜的口吻:「很抱歉太太,這是先生的意思。蘇容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一貫的不卑不亢。
「允成昊他憑什麼擅自決定我的事。」白悠然氣得全身發抖,讓她可以重返校園的人是他,無聲無息讓她退學的人也是他。
他有問過她的意見嗎?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霸道專制了?
是,沒錯,她是他花錢買來的新娘,但並不代表她就沒有人格,沒有尊嚴,他既然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給她。難道,他以前的所有溫柔體貼都是裝出來的?
記憶閃過一抹可怕的片刻,莫非那個凶殘的人才是允成昊的真面目?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為什麼要隱藏?他可以一開始就對她為所欲為啊,她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權利,不是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在讓她重新體會到溫暖,呵護,關心,甚至是愛的時候,才重重將她推入無底寒潭?
「太太,你不可以那樣直呼先生的名字。」蘇容的聲音很冷,很硬,雖然稱她一聲「太太」,但在她眼裡,她恐怕連路邊的一個乞兒都比不上吧?
「我不可以,我不可以,我不可以……」沒有上課對白悠然的打擊存在是太大了,她失控地大叫了起來。
不讓她上學,難道要將她軟禁起來嗎?
「太太,一大清晨的,請不要這麼沒有儀態的大喊大叫。」蘇容淡淡說著,像在嘲笑她一點規矩都不懂。
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平凡女孩,沒有一點點大家閨秀應有的教養。
「允成昊呢?我要找他。」白悠然倔強地仰起頭,不讓脆弱的淚湧出眼眶。她要找允成昊好好談一談,她不是個任人擺佈的傀儡娃娃,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
就算是要讓她退學,也要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他單方面的一個決定就剝奪了她應有的權利。
她是他花錢買來的新娘沒錯,但她是個完整的人,不是他的奴隸。
「太太,請你說話小聲點,你要把小天少爺吵起來嗎?」淡淡的話卻輕易擊中她的痛處。
是啊,小天。小天現在的身體在醫生的精心醫療下,已經一天天慢慢健康了起來。
照這樣的情形看下去,小天的病很有可能癒合,他再不用動不動就把醫院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家。
他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健康地學習,快樂地生活。白悠然知道,這一切是允成昊很容易辦到的,卻是她終其一生都不可能現實的夢。
呵……這就是她把自己賣給他的理由,不是嗎?也是他們之間巨大的鴻溝,無法逾越的差距。
斂了斂心神,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是的,蘇管家,我以後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請問,允成昊現在在哪裡?」恭敬地態度,宛如蘇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而她是身份低微的女僕。
「先生,一大清晨就到公司去了。」藏在厚厚鏡片後的眸光閃了閃,沒有人看得懂她在想什麼。
「上班去了。」白悠然無意識地,喃喃重複著蘇容的話。
難怪,她到處找不到小林。原來,允成昊這麼早就上班去了。他對公事可真是盡職盡責啊,可她呢?
現在她要怎麼辦?
對了,電話,她要打電話問個清楚。就算判刑也要經過審判,而她連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都不知道,就被剝奪了上學的權利。
不,她不服氣。白悠然要找允成昊問個清楚。
說不過蘇容沒關係,她可以直接打電話給允成昊。
當白悠然氣呼呼回到房間,抓起電話的時候,頓時渾身僵住,像被人點了穴一樣。
搜遍腦海,她找不到允成昊的電話號碼。手機或公司的號碼,她都不知道。
頹然癱軟在椅子上,無力的手握不住沉重的電話,任其墜落到地上。水眸轉動間,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房間,熟悉的顏色,熟悉的景物,以及在這個房間裡發生的一幕幕。
但出了房間,她對允成昊,對這個家,她完全像個局外人,她一無所知。
是她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義務,還是他們有什麼秘密瞞著她?應該是兩者皆有吧。
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裡,她從來沒有把這裡當成家,但允成昊給予她的無限關懷和體貼,使在經歷過那樣巨大的傷痛後,很快有了幸福的感覺。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