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是嗎?」他問。
「嗯,水……」若蕊乾啞著嗓子,覺得自己的聲音,怎麼就那麼虛弱呢?
「我給你去倒。」裴沛生答應了一聲,也不叫翠姑,自己從暖壺裡倒了一杯水,扶著若蕊坐起來。
若蕊頭昏腦脹,就著他的手剛喝了一口,立刻就吐了出來,伸著舌頭:「好燙……」
天哪,這水沒有一百度也有九十度,能這麼著給人喝嗎?舌頭沒起泡……也算是大幸了。
「呃,有沒有燙傷?」罪魁禍首急忙把頭湊了過來,卻碰到若蕊腦袋往前一衝,兩人的額頭一下子撞到了一起。
裴沛生還沒有覺得,若蕊的眼睛前面,卻開始冒出了星星。
天哪,他練的鐵頭功麼?硬得像塊大石頭!
「暈……」她哀歎了一聲,裴沛生急忙扶住了她的身子,「頭暈得厲害麼?」
這下,若蕊覺得自己真的暈了。
「你……拿兩個杯子,然後互相倒……我……渴得厲害。」若蕊可憐兮兮地說著,眼睛眨巴眨巴,試圖博取同情。
她雖然迷糊,好歹還記得對方的身份,那可是一國太子。自己也就憑著曾經的「救命之恩」,然後要求他湧泉相報了吧。
不過,裴沛生倒是很自覺,根本不用她再說服,立刻就照著她的吩咐,兩個杯子開始倒騰。
只不過,他的技術……實在是不怎麼樣。到最後,滿滿的一杯水,被他折騰成了半杯。
這一回,他小心地自己喝了一口,覺得溫度合適,才把杯子遞給了若蕊。
真不講衛生……
若蕊很想對他進行一番衛生健康教育,這些龍子龍孫們,總把自己喝過的東西賜給別人,當作是一種榮幸。
這多不衛生啊,萬一有傳染病什麼的……
不過,這時候實在渴得嗓子眼兒快要冒煙了,顧不得和他講大道理,急忙就著他的手,一口氣「咕嘟咕嘟」仰著脖子把半杯水喝得涓滴不剩下,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還要?」裴沛生問。
「嗯,不過可以放在窗台上涼著,一會兒再喝。」若蕊幸福地舒了口氣,剛才幹得簡直像是要燒起來了。
「窗台?」裴沛生皺眉。
若蕊以手擊額,怎麼老是忘記自己處身的時代呢?
「就是窗口那邊的長几上。」亡羊補牢地解釋了一句,看到裴沛生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口誤」,這才舒了一口氣。
「我叫軍醫來看看吧,怎麼燒成這樣?」裴沛生看著軟綿綿地倚估枕頭上的若蕊,燒得兩頰發紅。
「昨夜吹了江風……那個風有點冷。」若蕊懊惱地解釋,這副身體比自己以前那副,可差得遠了。也不知道真正的若蕊,現在還鍛煉不鍛煉……
別白白地浪費了自己的一副好身板呀!
軍醫很快就來了,若蕊暗地裡想,軍醫可不比太醫,要是比照著那些強壯的士兵,開一副「虎狼」之藥,別把沒病也折騰成有病了!
所以,當軍醫開好了方子,若蕊還不忘提醒一聲:「藥量減一點兒,我可是個弱女子,比不得五大三粗的大兵們。」
裴沛生忍俊不禁,替她掖好了被子:「你呀,少動些心思吧!你是醫生還是他是醫生?」
若蕊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我怎麼好像又覺得困了呢……眼皮子開始打起架來了。」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發了燒本來就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覺。」
若蕊低低地「嗯」了一聲,過不多久,果然又睡著了。
只是睡得並不好,一直做著亂七八糟的夢。
有和現代若蕊搶身子的,有在閻王殿裡跟黑白無常搶白的,有……總之有很多類似的情節。
在被裴沛生叫醒以後,還怔怔地脫口而出:「咦,我不在閻王殿裡啊!」
裴沛生沉下了臉:「胡說八道,只不過受了風寒,哪裡至於……」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托了藥碗遞到她的面前。
若蕊哀嚎一聲,果然又是那種苦到嗆鼻的藥汁。
「我不想喝……太苦了。」若蕊猶豫再三,還是實話實說。
「怎麼能不喝藥呢?乖,我餵你。」
看著他拿起勺子,若蕊連忙搖頭:「還不如讓我一口氣灌下去了呢,這樣喝……不是等於把死刑犯凌遲啊!」
「又胡說了,一點都不知道忌諱。」裴沛生無可奈何地責罵,可是眼睛裡卻盛著滿滿的寵溺。若蕊卻沒有注意,深吸了一口氣,以無比的勇氣,仰著脖子把藥喝了下去。
「蜜餞……」她一扔空碗,就連忙伸出了掌心。
「什麼蜜餞……」裴沛生莫名其妙。
「天哪,你讓我喝藥,竟然不準備蜜餞,你、你、你……存心要苦死我啊!」一面說,一面伸出了舌頭,誇張地用手扇風,彷彿這樣就可以扇掉一些苦味似的。
「呃……翠姑!」裴沛生連忙叫了一聲,「你去哪間店舖裡買幾盒蜜餞來。」
若蕊這下子就算有再大的脾氣,也發不出來了。等翠姑從鋪子裡買回蜜餞……
大概裴沛生也會意到了,訕訕地說:「可以留到下次吃。」
也只能這樣了!若蕊洩氣地想著,又蒙著頭打算睡覺。
「還睡啊……」裴沛生對她的睡功,倒實在佩服得緊。
「出一身汗,人就鬆了,那時再起來去逛集市。」若蕊含糊地說著,把臉側向了裡邊,也不管裴沛生就坐在身邊,照樣呼呼大睡。
看著她垂下的睫毛,裴沛生的臉部輪廓,頓時柔和了下來。這女子……生動活潑得……
晚膳的時候,裴沛生親自端了粥碗一勺一勺地喂。若蕊納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我的手斷了嗎?」
裴沛生為之氣結,想他堂堂一國太子,放下了架子餵她喝粥,她卻毫不領情!看著因為發燒而兩頰微有凹陷,又不忍相責,心早就軟了。
若蕊一口一口地喝著他餵過來的粥,不經意間一抬頭,就發現他眸子裡,一閃而逝的溫柔,如春分時候的江水一般,幾乎可以把她融化。
她眨了眨眼睛,那個神情忽然就不見了,她悵惘了一會兒,大約是自己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