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晚間再請脈的時候,太醫便猶豫地鬆了口:「娘娘的身子骨雖然還弱著,但只要不經大的顛簸,也該無事。」
洛玉宇鬆了一口氣:「當真?」
太醫硬著頭皮強調:「是。」
若蕊淺淺地笑著:「還該早些啟程吧,再呆下去,沒有兵變,也要有民變了。」
洛玉宇也不避著太醫,回身卻輕輕擰了一下她的鼻子:「頑皮!」
若蕊吐了吐舌頭,幾日的調養,倒把她的臉色,也漸漸地調了過來,這時候蒼白的兩頰裡,透出淺淺的暈紅,既然病中,都如此水秀,難怪寵冠後宮。
太醫也不敢再瞧,跪著不動。
「淑妃娘娘就交給你了,如果有什麼不好,朕便唯你是問!」
太醫叩了頭退下去,到了門外,才敢用袖子擦了一額的汗。
「可坑死下官了,若是淑妃娘娘有什麼……那豈不是把下官的腦袋,提到褲腰上嗎?劉公公啊,若是……」
劉德思笑瞇瞇地說:「哪裡有那麼多若是啊,淑妃娘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人啊,你可不要咒娘娘了。」
太醫唯唯地退了下去,走到拐角處,才歎著氣搖了搖頭。
伴君如伴虎啊……
這樣的體驗,若蕊可也是感同身受。雖然洛玉宇如今眉眼俱溫,可誰知往後是什麼收場?既然回不去,倒真要打疊起了精神,好好地替自己考慮考慮。畢竟,在這個時代,還有大把的歲月要過啊。
就算古代人的平均壽命稍短了一些,但想來也有個五六十歲吧,那也還有四五十年要過呢!是得好好地想一想,到底要不要跑路。
偷跑出皇宮,那日子可就沒這麼舒坦了,到時候……
一時間便開始打起了退堂鼓,也不是不想出去,在皇宮裡面,雖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可是畢竟危險性也不小。
洛玉宇不知道她動的什麼腦筋,只是讓劉德思把她的兩個宮女都召來侍候。
綠珠站在門口,還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只是紅了眼圈。琴芳卻一頭撲了過來,號淘大哭:「娘娘……苦命的娘娘……」
若蕊一手撫額,無可奈何地看著她:「我這不是沒死嗎?你這麼一哭,我還當自己已經死了呢……」
綠珠「撲嗤」一笑,洛玉宇已經沉下了臉:「胡說!這話,也能亂說的嗎?童言無忌,下次不可!」
若蕊吐了吐舌頭,她可是典型的無神論者,這些話百無禁忌。說說……又怕什麼呀……
洛玉宇摸出了一塊玉珮:「這是你的……」
「呀……」若蕊這才想到,洛玉宇也不知替自己換過了幾回衫子,這玉珮怕是放了幾天了吧?
心裡惴惴不安,伸出手接了回去,一時不知道放哪裡好,只得握在手心。
「看起來,似乎有幾分眼熟……」洛玉宇沉吟著,若蕊卻放下了心。暗想,你要知道的話,早幾天就看出來了。現在反倒不用擔心,當下大大方方地收進了貼身的小衣。
「收拾一些東西,明天要啟程了。綠珠,你比琴芳穩妥,今夜就留在這裡服侍淑妃,琴芳回去收拾東西,一早就上朕這裡來。」
琴芳有些忐忑,看了看綠珠。
「是。」綠珠拉過琴芳,交代了兩句,才放她離去。
若蕊拉過綠珠的手:「呀,我以為再看不到你們了呢……」
話猶未盡,已是被洛玉宇拍了一下手心。若蕊這才想到,自己言語無忌,卻又是犯了他的大忌,連忙縮了縮肩,卻因為幅度大了些,牽到了傷口,「哎喲」了一聲。
洛玉宇搶在綠珠之前,已經緊張地把她半扶著:「怎麼了?」
「沒有,沒有什麼。」若蕊皺了眉,「只是一點點,沒有關係。」
「沒記性!」洛玉宇白了他一眼,「要是悶了,就讓綠珠陪著說會兒話。朕去看一會兒折子,陪了你幾天,都堆成了小山。明日一早便要早,就讓驛差急送回京了吧。」
若蕊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身影走到了另一側,也不敢吵他,只低聲問了綠珠這幾天的情形。
「開初都嚇得要死,後來守了三天,娘娘才醒來,奴婢和琴芳才算放下了一顆心。早晚兩趟都纏著劉公公,好在娘娘一天好似一天。真瞧不出,娘娘對皇上倒是……」
綠珠說著,便抿起唇。
若蕊眨了眨眼睛:「我也瞧不出。」
天知道她怎麼會突然之間勇敢萬分,她明明應該是最最怕死的,不是嗎?也許是冥冥之中,老天爺要讓她藉機回到魂牽夢繫的二十一世紀瞧了兩眼,才能死心吧?
心裡哽著個石塊似的,一時之間只覺得沉甸甸得難受。
唯一可堪安慰的,想必母親會覺得老懷大慰吧?如今的凌芷雲,恐怕會乖乖地聽她的話去相親,不用多久,估計就能給她領回一個乘龍快婿。這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綠珠看她臉色忽然變得蕭索,只當她重傷之下,容易疲累。也不多話,便服侍她睡下,自己則在一邊發呆。
到底還是不放心琴芳小孩子心性,綠珠在腦袋裡想了想,又怕她落下了東西,一時便有些猶豫。
正好洛玉宇回頭看到,比了一個手勢。若蕊急忙趨前去,他才輕聲問:「淑妃可是睡著了麼?」
「是,皇上。」綠珠恭敬地回答。
「那你也下去歇著罷。」
綠珠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奴婢還是回去收拾收拾,琴芳這丫頭雖是忠心,畢竟年紀還小,總有不到之處。」
她原在洛玉宇御前服侍過一段時間,在後宮裡頭,也是品級最高的宮女之一。這時候開口,倒也從容不迫。
洛玉宇點了點頭:「好吧,朕准了。」
綠珠謝了恩,又照看了若蕊一回,看她睡得十分安穩,替她把被子重又掖了一掖,才低頭悄悄退了下去。
晚霧初起,庭院裡便流著深深淺淺的珍珠白,迷濛得像夢一樣。若蕊發了一會兒呆,才重新舉步,心裡暗自好笑,嘴裡說對皇上沒有什麼非份之想,這回卻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