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蕊雖能勉強行走,洛玉宇怕她傷口裂開,仍然用一襲披風包了,抱到了馬車裡。
劉德思目不斜視,好像洛玉宇所做的事,本就天經地義一般。劉不思指揮著禁軍,圍在洛玉宇的馬車周圍。對於馬車裡面的人,都感到暗暗好奇。
碧藍色的天空裡,白雲浮動。有白鷺的長鳴,清脆而遼遠地劃過萬里長空。若蕊的心微微一跳,恍惚裡,竟然覺得自己也化身那些白羽的小鳥,飛進碧空才好。
「你身子還沒好,回來的時候還有一程的景色可看,到時便讓你掀了簾子看個夠。」洛玉宇看到她目光微閃,躍躍欲試地想要探出頭去,柔聲地安慰。
若蕊見他瞧出了自己的心思,垂頭答應。聽他話裡的意思,便還有「歸程」了麼?一時間,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馬車裡雖然空間不大,但佈置得甚是舒適,比之她們來時乘座的那一輛,不知奢侈了多少倍去。
若蕊暗自歎息,難道這就是皇權麼?想到往後要踏踏實實地在後宮生活下去,便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洛玉宇忽然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替她蓋好:「覺得冷了麼?」
若蕊隨口應了一聲,卻被他裹得渾身冒汗,只能又褪下去一半。
「怎麼回事?發熱了嗎?」洛玉宇看她心緒似乎很煩燥,忍不住低頭看她,「傷口覺不覺得疼痛?」
「嗯,還好。」若蕊有些怏怏,「可是被困在車裡,覺得很是難受。如果……如果能騎著馬,那該多神氣啊。」
「你會騎嗎?」洛玉宇懷疑地問。
「不會。」若蕊老老實實地回答,「可是我會學啊……」
「你這麼單薄的身子……」他撫著她的肩,看到她眼睛裡的失望,連忙又改了口,「興許多騎馬,就會長得壯實一些呢。」
壯實……這話說的……
若蕊的眼前,立刻出現了兩條大象腿……
她要是真長得那麼「壯實」,估計就不是人看的了!
「如果疼了,就說一聲,太醫在後面跟著呢。」洛玉宇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
「嗯,我明白。」若蕊輕柔地答應了一聲,把頭枕在他的腿上,隨著馬車晃動的節奏,漸漸地睡了過去。
因為出來得早,這時候不過是太陽初升。陽光透過簾子的一條縫隙,調皮地落了一條在若蕊凝脂白玉般的臉上。還沒有緩過色來的臉,便顯得透明了一般。
洛玉宇的心裡有些發疼,好在三千禁軍,有兩千是步行的,速度不快,馬車也因此行得相當的穩。一路上,若蕊竟是睡得很沉。
曉行夜宿,非止一日。
太醫一直提著一顆心,吊著一顆膽,看著若蕊漸漸地恢復了過來,也終於鬆了口氣。自己這顆腦袋,總算是保住了啊。
若蕊的傷癒合得很好,雖然古代沒有西藥,但中藥倒還是源遠流長。幾帖藥喝下來,竟然沒有發炎沒有什麼的。雖然那藥,比她吃過的任何一種東西都苦。每次都要洛玉宇耐著性子哄上半天,才肯磨蹭下去。
她這是在恃寵生嬌了……若蕊暗暗好笑,看來男人對這一手,都很受用。她得在自己的戀愛日誌上記下一筆:撒嬌,偶爾恃寵生嬌。備註:不被外人看到。
這一日,終於到了沂水。若蕊覺得氣氛漸漸地沉重了起來,手指忍不住就伸在了袖筒裡捏著那塊玉珮。
原來沂水也是歷代焰皇祭天的場所,現在的行宮規模浩大。洛玉宇把若蕊送進了寢殿,立刻召了大臣在勤政殿議事。
做個皇帝,也挺累的……
若蕊感慨了一下,趁著洛玉宇不在眼前,就拉著琴芳偷偷地溜到了院子裡。
「娘娘!」綠珠眼尖,連忙追了出來,「娘娘,皇上吩咐的,娘娘不許出寢殿。」
若蕊立刻垮下了臉:「好姐姐,你也看到了,這一路上,我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天空的一個角都沒有看到。我只是在院子裡坐坐,又不會亂跑……」
綠珠又好氣又好笑:「娘娘的劍傷,大約不疼了罷。可也要好好將養才是,若是有了個什麼頭疼腦熱的,太醫說那就麻煩了。」
「哪個醫生不愛把三分病說成十分的?要不然,怎麼顯得出他的本事呢!」若蕊不以為然,她記得某年,她的眼角不過生了個小小的腫塊,一進醫院,白大褂就義正辭嚴地說:「開刀!」
媽媽咪啊……這麼一顆綠豆大的玩意兒就要動刀子……
駭得她回身就跑,也不理會醫生「恐嚇」不立刻手術,會怎麼怎麼樣。
結果,找了一個認識的中醫看過以後,開了幾副藥外敷,不動刀子不見血的,也沒過多久就痊癒了。所以,若蕊對醫生沒有多大好感。
綠珠把窗子打開了半扇:「娘娘就站在這裡,不也看得到院子麼?」
連死刑犯都能放風呢!就讓她站在豆腐乾那麼大的地方「眺望」啊……綠珠姑娘可也真夠「仁慈」的……
若蕊憤憤不平地咕噥著,站在門口就是不肯回來。
綠珠軟軟地央求:「娘娘倒是不妨,只是皇上必要遷怒奴婢和琴芳。抗旨不尊的下場,即使拖下去杖責,都不算重的。」
她說得這麼淒慘,若蕊猶豫再三,還是滿心不情願地走了回來。
「其實,已經好得多了……」若蕊咕噥著。只不過咳嗽或者被壓著的時候,還會隱隱作痛,其他時候,真的不覺得怎麼樣了。太醫的醫術,還真不是蓋的!
這時候,若蕊倒對白鬍子老爺爺生出了敬佩之心。就算在醫術發達的二十一世紀,也不大可能有這麼快的恢復效果。
「這一次,娘娘倒是因禍得福了。」綠珠歎了口氣,替她披上了一件坎肩。
「禍倒是遇上了,福是什麼?」若蕊奇怪地問。
「若不是立了救駕大功,娘娘這會兒,大約已經站在沂水城樓上了罷?奴婢一向以為臨淄王是愛重娘娘的,誰知道臨到末了,竟是他向娘娘下了狠手。怕是他早看出來了,皇上對娘娘的感情非同一般。本朝的先祖皇帝,當年就是一位情聖,因為愛妃慘死,才心灰意冷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