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就南下吧,找石將軍報信要緊。」武堅歎了一聲,只好抱起袁長河,又回馬往南走。
三人一屍,策馬緩行,遇有動靜,還得下馬伏地,行進艱難。
潔白的雪,被血水染紅。
松山堡裡堡外,明兵拚命抵擋,奈何大將已逝,無人能擋鰲金之勇、龍潭虎之狠、彭金石之毒。
三千將士,或被俘或被殺,無一逃出。
「哈哈哈……石劍算個屁?敢於西平堡玩耍我家主公?哼!」彭金石揚劍入城,仰天大笑。
「格格妙計,倣傚昔日石劍殺徐關之法,一箭射殺名將袁長河,重奪松山堡。」龍潭虎翹指盛讚龐美玲,好不得意。
「我得此堡,如斷錦州吳襄一臂。龍潭虎,鰲金,領侍衛扮成袁長河的親兵,去給吳襄報信,且潛於錦州城中,待他出城,便裡應外合,拿下錦州。」龐美玲殺了袁長河,奪了松山堡,進帳後便傳令眾將集聚,實施下一步計劃。
只是,她臉上並無喜氣。
她知道,自己殺的是石劍的愛將、結義兄弟。
她與石劍之間不僅徹底完了,而且結仇了。
往後,她與石劍相見,只能是刀槍相見。
「稟格格,吳襄乃將門虎子,頗有韜略,若他不信,那又如何?」彭金石急討龐美玲歡心,出言提醒。
「武堅三人得逃,若然他們先去報信了呢?」鰲金沒有十足把握。
「我昨夜登陸松山密林,已往北布好兵馬,以阻明軍逃兵北上報信,好奪錦州。武堅等人現今南下路途遙遠,大雪紛飛,待武堅等人到達寧遠,錦州已在我掌控之下。」龐美玲胸有成竹,解釋一通。
「怕只怕吳襄不信咱們。」彭金石還是有些疑慮。
「田路風性子暴躁,呂初生有勇無謀。龍將軍佯向錦州報信,田、呂二人必然方寸大亂,而他們素以石劍為尊,看不起吳襄,定會領兵前來復仇。吳襄當然會阻攔,但他觀我方廣寧之兵馬未有動靜,又想我是明廷要犯,且不明我真實身份,怕錯失輯我歸案之機,也會領兵而來。」龐美玲深思熟慮,媚媚道來。
「格格妙計!未將即刻啟程,前往錦州。」龍潭虎、鰲金聞言,放心而去。
他倆即領數十侍衛,削下明兵的衣衫,扮成潰軍模樣,策馬飛奔錦州。
「彭金石,速潛伏而行,知會廣寧兵馬,待此堡殺聲一起,屆時與龍將軍裡應外合,拿下錦州。布善,汝去盛京,請皇兄率大軍西進,南下寧遠,破取山海關。姚潮海,你密回中土,送些銀糧給那些叛軍,讓明廷繼續內亂。眾將依計行事,待皇兄一到,我保爾等加封進爵。」龐美玲喝令眾將依計行事,又不忘利誘。
她道罷,擲出令箭,便轉身回內堂。
數名女侍為她更衣洗漱,扶她上床歇息。
室內生火,檀香繞裊,暖和如春。
龐美玲上床,卻睡不著,腦海彷彿浮現石劍咬牙切齒的情景。
「漢中大戰,他放我生路,對我情意未斷。我此番殺他愛將,奪取松山堡,底細已露。他除傷心,必恨我入骨。」她想起石劍,思潮起伏,心頭大疼,淚水噴簾,傷感異常。
她抹抹淚水,眼前仿又出現皇太極的書信:「兄雖繼汗位,實與代善、阿敏、莽古爾泰按月分值政務,事事掣肘,徒有一汗虛名。盼妹回遼之時,助兄奪錦州,相機將廣寧兵權攬於帳下。妹與石劍之情,比之如畫江山,塾重?塾輕?盼妹斟酌。」
「皇命難違,家族不固,我也只能謹遵皇兄之命。要怪,就怪上天讓我紅顏薄命吧!嗚……」她蒙被而泣,不敢大聲渲洩內心的苦惱。
白雪皚皚,雪光反照,分外耀眼。
吳襄奉石劍之命,領田路風、呂初生鎮守錦州,但因月餘不見金兵動靜,便真以為皇太極退兵,有些鬆懈。
狂風怒號,掩蓋了松山堡的喊殺聲。
吳三桂漫步副總兵府庭院,抓雪於手,捧於掌心,眼前浮現陳圓圓美不勝收的情景。
「她美如白雪,清純俊秀,如此佳人,竟為石劍所得。而石劍天生多情,不能給她獨愛。唉……」吳三桂望著手中漸融的雪,仰天長歎。
「國丈托信與我,若我助父親殺石劍,新皇既封父親為遼東總兵,並送圓圓送我。兩月過去,為何不見京城來人?」他將殘雪甩下,拍拍雙掌,心中疑慮叢生。
「如父親殺石劍,既違結義誓言,也必遭天下罵名。唉……誓言嘛,說說而已,只要父親能統兵一方,我能與陳圓圓長伴,違違誓言,又有何妨?」吳三桂走回中軍帳內,獨坐虎皮大椅,思潮起伏,甚是矛盾。
「我與父親殺石劍,羅中寶等必棄我父子而走,我父子獨自統兵於邊關,無虎將相助,若金兵來犯,我等望風而逃,又何來榮華富貴?唉……」吳三桂想想田路風、羅中寶等人,心頭又是一陣害怕。
「桂兒,想什麼呢?」吳襄進來,見吳三桂雙目如一湖死水,不由奇怪地問。
「報……龐美玲忽襲松山堡,殺害袁將軍,三千將士無一逃脫,武堅、武櫻、譚楚清皆被俘虜。嗚……」數十明兵模樣打扮的金將,衣衫沾血,滿臉污垢,奔進副總兵府,哭哭啼啼地跪到吳襄跟前,述說松山堡被奪、袁長河慘死的情景。
「什麼?」吳襄蹦跳而起,暴跳如雷。
「袁將軍……嗚……」田路風聞聲而來,差點暈厥,失聲而哭。
袁長河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明軍中名將的名將。
「袁將軍……嗚……」呂初生聞聲而來,面向東南方向而跪,淚如雨下。
「可曾南下報信?」吳襄雖無真意結義,但與袁長河數年並肩作戰,頗有感情,驚世駭俗之餘,又問報信之人。
「龐美玲堵死南下之路,且派兵守在遼東灣,小人等浴血殺出堡外,卻無法南下,只好先報與將軍。嗚呼……可憐武堅三兄妹尚在龐妖之手,我家袁將軍屍骨未寒……嗚……」龍潭虎哭天抹淚,演得更像袁長河的親兵。
他隨龐美玲潛藏中土多年,常扮殷商或俠士,漢音頗純。
「來人,點兵,田某不殺龐美玲,誓不為人。」田路風方寸大亂,忘了問龐美玲緣何忽襲松山堡,痛哭之餘,滿腦子便是復仇之念。
「龐妖有多少兵馬?」吳襄對袁長河的感情不及田路風深,抹抹淚水,喝問龍潭虎。
「龐妖單人獨騎而來,稱陝甘兵敗,欲與石將軍和好,托我家袁將軍說情。袁將軍誤信為真,親開城門,豈料龐妖忽然抽劍,袁將軍猝不及防,被她腰斬,她伏兵五千,勁沖而來,小人們因傷心而不敵,除小部突圍而出,餘人皆被斬殺。嗚呼……求吳將軍給我家將軍報仇啊……咚咚咚……」龍潭虎急編謊言,哭天抹淚,泣述之後,又給吳襄磕頭。
「砰……」他磕頭之後,佯暈過去。
「傳郎中,為他診治,安置袁將軍的弟兄。」吳襄見龍潭龍額頭磕破,滿臉是血,急傳親兵抬走他。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田路風所部得令而來,集合在副總兵府門前候命。
田路風流著淚水,提刀而出。
「兄長,且慢!」吳襄頗有智計,欲攔田路風。
「呸!袁將軍之死,你不領兵報仇,有何顏面稱我為兄長?松山堡失守,你咋向石賢弟交代?嗚……」田路風傷心欲絕,泣聲而唾,快步出府,躍馬而去。
「唉……」吳襄想想石劍治軍甚嚴,聞言而跌坐於地,仰天長歎。
「袁將軍乃遼東名將,他之不幸,如若不報,必讓三軍士氣低落。且龐美玲所部人馬不多,重奪松山堡有望。」呂初生抹拭淚水,扶起吳襄。
他道了一聲,也讓親兵去傳令所屬人馬。
吳三桂心裡仍是想著陳圓圓,仿如沒聽見一般。
「兄弟,你與兄長同去復仇,若北面廣寧之敵來犯,愚兄如何應對?」吳襄年紀較大,處事穩重,急橫臂一攔。
「皇太極與石兄弟簽訂了停戰協議,丟失十萬兵器,且回盛京,北面的金兵不奉皇命,如何敢來犯錦州?龐美玲是因陝甘兵敗,從遼東灣潛逃而來,欲在遼東的夾縫中生存,此時拿她,正是時機。如不擒之,聖上若知,我等皆有失職之罪。」呂初生戎馬生涯較短,分析一通,推開吳襄,轉身而去。
「此時不拿龐美玲,恐她在此擾亂我方兵馬,圖我城池,開疆闢土,讓眾兄弟鑄成大錯。賢弟,你留守錦州,我助田兄一臂之力。」吳襄聞言,感覺有理,大功在即,豈肯去呂初生去攬。
「來人,點兵五千,隨我出城,奔襲松山堡,擒拿叛賊龐美玲。」他拉過吳三桂,隨即大喝一聲,領精騎五千出城。
「真是小人!有功就攬,有過就推!唉……父親讓我與此等卑劣小人結相伴,真是辱我呂家聲譽。」呂初生見狀,暗罵吳襄,又慨歎是呂源之過。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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