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阿商的反應驚奇。就連萬俟擎與梅夫人看到麥麥出現後,也都微微吃了一驚。
「呵呵,藍小姐。」梅夫人收起錯愕,淡然一笑,「過來坐啊,我從娘家帶回些補品也想請藍小姐吃點。」
麥麥落落大方的坐到桌前,幽眸瞟了眼桌上顏色烏黑的湯,眉頭一挑,掃一眼梅夫人沒有言語。
萬俟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似乎想從那裡尋找些什麼。為何會感覺她有些不同了?是眼裡多了抹難以捕捉的靈動,還是面上多了些高深莫測。
梅夫人眼神示意旁邊的冬兒,「給藍小姐盛一碗。」
「是,」冬兒盛好後放到麥麥面前。
「梅夫人,」麥麥眼眸微垂,淡定自若,「你與婕夫人很久沒見了吧?」
眼底晃過詫異,快到沒留下任何蹤跡。梅夫人一笑,「說得就是,自她離府後,還沒見過呢。藍小姐怎麼問起這事了呢?」
萬俟擎看著麥麥,鷹眸中探究一點點加重。
「沒什麼,只是碰到了一個跟她很像的女人,」麥麥端起那碗湯,像是怕燙一樣,輕輕吹拂著。實則,那碗湯確是早已沒了溫度。
梅夫人的清眸盯緊了她,「哦?有這樣的事啊。倒也不足為奇,天下間相像的人何其多。」
「的確,沒什麼稀奇的。只是見到梅夫人,就想起這件事罷了。」麥麥搖晃著碗裡湯,不見她有喝下去的意思,「畢竟,你與婕夫人都是擎王的夫人。看到她……」抬眸,直直望向梅夫人,「我就會想起你。」
突然,手上一個不穩,手裡的碗摔到了地上,湯灑了一地。
「哎呀,」麥麥驚呼一聲,隨即有些歉意的說,「抱歉,手滑了。」
「冬兒,收拾下。」梅夫人笑了笑,「藍小姐無需致歉。」屬於她的那份淡,漸冷。
始終一語不發的萬俟擎,眸光轉過兩人,朝旁邊的下人吩咐道,「撤下去吧,準備晚膳。」
扭頭關切的問麥麥,「筠兒,想吃些什麼嗎?我讓廚房再準備些。」
麥麥扯扯嘴角,「擎王問錯人了吧,你該問下自己的夫人,而不是我。」清傲的態度,讓萬俟擎當即黑了臉。
梅夫人一直掛著淡雅而恬靜的笑,桌下的手卻攥緊了帕子。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在他眼中,自己永遠都是那個高雅脫塵的梅兒。
「筠兒,別忘了,你是我的妃子。」他硬是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個借口。
「曾經的。」麥麥笑著,好心提醒。
望進她笑不至眼底的眸子,萬俟擎的身子俯向她,緩緩逼近,「永遠的。」曖昧的態度,堅定的話語,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驕傲如他,霸氣如他,竟然會對著一個女人說出這種承諾,不是親眼所見,有幾人會信?
「擎王,梅兒身體有些不適,想先回錦瑟居休息下。」
梅夫人站起身,不待萬俟擎點頭,欠欠身就帶著冬兒離去。
盯住她的背影,麥麥搖了搖頭。這樣清淡的性子,不該做出那種事。可是,為了一個「情」字,一定又都在情理之中。
婕夫人的出現,可以說是偶然。她對自己的恨,也不難解釋。但她說出清兒的死,那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清兒的死,對外全部封鎖了消息。她離府已久,又是怎麼得知的?加上下午的「偶然」,這一切就有趣的多了。
她不認為,婕夫人會聰明到曉得用廢妃的身份來掀動百姓。恐怕,該是有高人指點吧。
儘管如此,她仍然記得那個擎王面前為自己和清兒說話的清雅女人。
「你是在無視我嗎?」
抱著雙臂,睨著若有所思的麥麥。在他說出那樣的話之後,她竟然無動於衷?
「明天,我會回皇宮。」
「什麼?」萬俟擎面色微變,盯緊她,「不行!我不允許!你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他咪起眼眸,一字一句道,「與天都國開戰一事,不知有多少人反對,你公然站在我這邊,恐怕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屆時若是對你不利怎麼辦?所以,你必須呆在我的身邊。」
「呵呵,」麥麥不以為意的笑笑,幽眸瞥向他,「清兒同樣在你身邊,結果呢?」
萬俟擎閃過一絲狼狽,臉上淨是懊惱。
麥麥站起身,「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報仇。在這之前,我是不會讓自己發生意外的。」
慢慢走向門口,「今天,有人宣揚我曾經是廢妃。接下來的日子,應該會很精彩吧。」
她變了,變得有些令他難得掌握。就像飄渺的風,明明就在身邊,可以感受到卻永遠也抓不到。
對於她的決定,他不再阻攔。他很清楚,她活下去的念頭就是報仇,如果妄加干涉,她還會不會再做出前幾天的舉動,不得而知。這種感覺很糟糕,除了受挫還有一絲心慌,伴著隨時都會失去她的不安。
稀薄的陽光帶著微涼的暖意,懶洋洋的投下那麼幾縷。地上的落葉,隨著偶爾刮起的風輕掀幾下,漫無目的,也不知會被送去哪裡。煙霞居仍然還是她離去時的模樣,白衣聖女們一字排開,朝麥麥恭敬的彎下身子,「恭迎龍女尊駕。」
「嗯,」麥麥微頜首,「都下去吧。」
「是。」
「哇,小姐,你好威風啊。」阿商艷羨的嘖嘖道,「跟在小姐身邊就是好。」
麥麥未答話。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把阿商也帶進宮。或許,她怕一人獨處時的孤寂,只是,她不願承認而已。,
「小姐,我們為什麼要回皇宮呢?」阿商小心翼翼的問。
「我要確定一件事情,」麥麥撫著有些光禿的花枝,「很重要的事情。」
^^^^^^^^^^^^^^^^^^^^^^^^^^
緩步走向花園,孱弱的身子襯在那件白衫下,雖然仍舊顯得飄忽,卻又健碩了些。平靜的目光淡然中透出些堅毅,緊抿的薄唇已經看不到了那道優雅到近乎完美的弧度。但他依然是俊美到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在無形中漸盛,將他包裹在陣陣眩目的光暈中。
踏進花園的瞬間,他倏然頓住。無波的眸在看到那抹出塵的藍時,驚訝中帶出令人疼惜的欣喜。呼吸漸漸紊亂,從未有過的無措讓他忘記了該如何反應。
翩然轉身,看到記憶中的俊美面容時,眸底晃過複雜,轉瞬即逝。
「身子好些了嗎?」親切的詢問,像是朋友間的問候。讓人聽不出一絲唐突。
壓下濃烈的情緒,萬俟狁淡然應聲,「好了很多。」
「呵呵,那就好。」麥麥在園子裡愜意的踱了幾步,「花謝了呢。」話語間,有些惋惜。本以為,還會再見到那片純白。
「嗯。」掃一眼滿院的枯萎,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慢慢閉上眼睛,俏鼻聳動幾下,嗅著什麼,「它們還在這裡,沒有走。」像位癡情的少女,等待著屬於她的愛情。這種感覺,正是鈴蘭帶給她的美好。
不止是它們,她也沒有走。一直都在這裡,在他雙眼所及的任何一個地方。
睜開眼,看著美得像天神的他,不管是否被一片絢麗包圍,他的俊逸非凡始終都會照亮身邊的一切。而他眼中的眷戀與癡迷,讓麥麥輕輕綻放一朵淺笑。
緩緩走到他面前,昂起頭望著他,那對可以吸噬掉靈魂的幽眸,越發的讓人無法自拔。他知道,他已經深陷其中。
「你在思念我嗎?」透著氤氳霧氣的眸子,泛著迷離。
清眸微闔,無法猜測出他的心緒。再抬起時,那裡已是澄清一片。
「為什麼是你?」無力而又哀傷。
這個答案,不是他能夠給她的。
「你真的要我恨你嗎?」
望進她的無助與掙扎,他點了點頭。
她想要瞭解的事,已經有了答案。
不再彷徨,她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腰,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前,「我希望你在思念我;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你;我不要你希望我恨你。」
這是她心底的期待,可惜,現實永遠是殘酷的。收緊手臂,她允許自己在這一刻暫時遺忘,只想汲取著他靜謐的氣息。
他僵著身子任她抱住,低下頭看看恬笑的她。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揚。就算這是她的報復手段,他也會心甘情願的栽進去。
抬起雙臂,緊緊的圈住她。
誰也沒有開口談清兒,沒有談那天發生的一切。就這樣,緊緊依偎在一起,站在蕭涼的花園裡。
之後,麥麥幾乎每天都會來到念惜宮,不是與萬俟狁下棋,就是同他說笑話。兩人彷彿又回到了在護國寺的那段時光,而刻意遺忘掉關於清兒的所有。這樣的日子雖平淡卻愜意,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狁?」柳盈盈剛踏進念惜宮就被一陣笑聲吸引了注意力。
當她看到麥麥與萬俟狁肩並肩坐在花園的長石上時,眼眸不確信的微微咪起。
「咦?是郡主啊。」麥麥並未因為她的出現而尷尬的走開,而是大方的挨近萬俟狁,「郡主有事?」嫻熟的態度,讓柳盈盈不悅的擰起秀眉。
「也沒什麼,只是來看看狁的身子好些沒?」
「哦,」麥麥慎重的應了一聲,轉而輕輕一笑,「既然這樣,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我派人送你。」萬俟狁喚來小余叮囑了幾句。
目送麥麥離去,柳盈盈當即質問,「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恨你殺了弟弟嗎?怎麼又……」
見萬俟狁不答話,她又逼問道,「狁,我不信你看不出!」
萬俟狁揮揮手,似是不願多說。「我的事,我自有分寸。」淡漠的語氣,完全不同於對待麥麥的溫聲軟語。
柳盈盈急道,「這樣做,你會後悔的!現在事態緊急,容不得我們出現半點紕漏!」
「不是我們,是你們。」
萬俟狁站起身,越過她直接回到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