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好了會去哪裡？」他突然問道。
去哪裡？我很想說回家，可是在這個時空裡我好像無家可歸。
「我想去瀛城。」
「瀛城？」他皺皺眉頭，「你知不知道那裡現在是……」
「戰場。」我接話道。
他撇了撇嘴，譏諷道：「那你還去幹什麼？看熱鬧？看殺人？還是看鮮血四濺，胳膊腿亂飛？」
我搖搖頭，笑而不答。
「不想說算了，我也沒興趣知道！」他像個孩子似的賭氣。
「呵呵，沒興趣你還問？」
他被我一句話噎住，氣得鼓鼓的像只青蛙，瞪了半天眼睛，最後還是決定不再自找打擊，別過頭去，繼續保持沉默。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想逗他，身子一歪，靠在他肩上，嬉皮笑臉的問道：「你呢？我傷好你會去哪裡？回家嗎？」
他狠狠剜了我一眼，調整了一下身體角度，讓我靠得更舒服些，然後底氣十足的吼了一嗓子，「不用你操心，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丫吼完是爽了，解氣了，舒服了，我這耳朵也讓他震聾了。
「慵，你的家在哪裡？」捉過他的一綹頭髮手中把玩。
他的髮質真好，又黑又亮，每一個根兒都很粗很硬，像他的臭脾氣一樣堅挺……嘿，韌性也不錯，怎麼拉都不斷，簡直可以拿去拍洗髮水廣告了！
我全情投入玩弄著他的髮絲，直到他發出不滿的哼聲。
「西方的白虎國。」
「那裡是個什麼樣子？」勾起他的發尾去搔他的脖頸。
他抓住我的手腕，阻止我的惡作劇。
「快說，不然我就繼續搔你的癢，嘿嘿！」我壞笑著威脅道。
他足足鄙視了我三秒，意思是，就憑你？卻還是乖乖的回答：「那裡有聖潔的雪山，遼闊的草原，清澈的河水，一望無際的大漠，還有成群結隊的牛羊。」
我目光飄遠，腦中浮現出由他勾勒的美麗景象，自言自語道：「長河落日，大漠孤煙，一定很美。」
他眼底一柔，點點頭，「嗯，很美，那裡有看不完的風景。」
我發自內心的感歎道：「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去看看。」
他轉向我，眼波閃爍，如天上最耀眼的星子般璀璨。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看！」
「我願意……可惜現在不能。」
他眼中瞬間一亮，又瞬間暗淡。
「為什麼？」他有些惱火的問道。
「因為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做……」
我枕著他的肩膀，緩緩閉上眼睛，不知為什麼，最近總感覺體力不夠用，難道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為什麼多說幾句話都會覺得很累？
「困了就睡，別嘰嘰喳喳聒噪得像只麻雀一樣！」他說著扯過一條被子輕輕蓋在我身上。
「慵……」我有氣無力的喚道。
「閉嘴，不要再說話了！」他衝我吼道。
「慵，你會唱歌嗎？就是那種在雪山腳下，大草原上，邊放羊邊甩開嗓子高喊的歌？」
「不會！」他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你的嗓門兒那麼大，唱起那種歌來一定很震撼……」
「我都說了不會！你是不是想逼我用東西把你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堵起來？」他又開始咆哮。
我瞇縫著眼睛，咧嘴笑道：「不會唱沒關係，我教你，你學會了就唱給我聽……」
「不學！」他粗魯的打斷我。
我不理會他的反抗情緒，自顧自的說道：「我這首歌裡有雪山，有大河，有雄鷹，有飛魚，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很意外，這一次他沒有叫我閉嘴，我心裡暗笑，輕輕囁嚅道：「當人們合上雙手，願意化作塵埃的時候，卻峰迴路轉，萬物涅槃重生……這首歌就叫做萬物生，本應該用梵語唱的，可是我不會。」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故意忽略掉腹間陣陣抽痛，輕輕唱道：
從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
秋天遠處傳來你聲音暖呀暖呀
你說那時屋後面有白茫茫茫雪呀
山谷裡有金黃旗子在大風裡飄呀
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
兩條魚兒穿過海一樣鹹的河水
一片河水落下來遇見人們破碎
人們在行走身上落滿山鷹的灰
我一遍遍的唱著，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小，越來越飄渺，身上僅剩的力氣也被一點點抽掉。
我討厭這種感覺，討厭這種病怏怏，毫無生氣，彷彿隨時都會湮滅在塵世中的感覺。
我固執的用力喊著，可喊出來的聲音怎麼聽怎麼像一隻不足月的小貓在喵喵叫。
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接著我唱下去，用的竟然是一種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他的嗓音粗獷遼闊，帶著一絲原始的野性味道，就像奔跑在大草原上桀驁不馴的蒼狼，又像是盤旋在雪山之巔展翅翱翔的雄鷹。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不知疲倦的唱著，華美靈動的曲調配上渾厚磁性的聲音，營造出亦真亦幻的影像。
意識在他的歌聲中飄得很遠很遠，摒除了腦中雜念，洗滌了盡惹塵埃的心靈，朦朧間，我彷彿真的看見了他所說的雪山，草原，河川還有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