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千年 風起 第三章 誤入幽谷 紅花林岙
    陣陣鳥叫蟲鳴聲蕩漾在耳邊,還有草葉沙沙不止的撩動在身。

    毒仙子感到渾身似散了架,她悶哼一聲睜開眼打量四周,只見自己手中還緊抓著臨雲郡主的襁褓,見她還兀自熟睡倒也驚奇,不知是什麼時辰了陽光直射入眼,草木參差抵在身上極為難受,

    她動了一下想換個舒服些的姿勢,頓覺身下的草木擺動起來,她驚奇的朝身下看去,這一看將她嚇的面無人色。原來她隻身架在叢叢樹梢中,看下去離地至少有七八丈之遠;更驚恐的是樹下竟團團圍有四隻身形巨碩的惡狼,眼中精光四射,正仰頭朝上『呼哧』著舌頭。

    此時她是一動也不敢動了,心道,也不知道這幾隻畜生盯了自己多久,虧的這都是些千百年的粗枝樹木倒還安全。她抱過那孩子坐起身來,又覺肩頭一陣刺痛,這才想起昨日逃離九成宮時後肩中箭,後來揪了匹馬胡亂往叢林中穿去。那些侍衛窮追不捨,她無奈捨馬鑽入草叢,藉著月色又鑽進一個極窄的山洞,裡面漆黑一片也不知為何一腳踩空……當時提著一口氣下來還以為著了地,不料竟是掛在了這裡! 她又朝下望去見那四頭狼蹲坐在地,虎視耽耽並無去意。她心中焦急,也不知身處何地?只見這山谷叢林參天,底下花草蓯蓉,遠遠望去似有一塊石碑倒也看不清寫了什麼。

    又過了些時候,臨雲郡主兀自啼哭起來,毒仙子也覺著肚中飢餓,惱怒道,沒將你扔下去餵那些個畜生已經很不錯了。」

    昏沉中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似乎越來越近。毒仙子心中一喜,這深山中竟還有人來,莫不是有獵戶在此?只聽底下一聲狼吼,群狼都四肢站起,繞樹轉了一圈竟反身朝笛聲奔去。毒仙子一陣驚異但也久久不見它們轉回,便強提一口真氣藉著樹幹躍下,她躍至地上憑眼看去幽木叢花,儘是滿眼的紅花遍野倒也極為美麗,但她根本無心欣賞,兀自摘了些果子填肚。

    臨雲郡主哭的嘶啞,那笛聲忽遠忽近又不知去了哪裡?她心中一陣煩悶不知如何離開,想起剛剛身在樹上看見過的那塊石碑。想是久未有人到此,只見那數尺見方的碑身已佈滿青苔,但依稀可見碑上文字:『擅入幽陰谷者,有路其二。願者棄舌侍谷;然者果腹於狼獸。』毒仙子心中一驚,好大的口氣,這是什麼鬼地方?氣得頓腳踢去,只聽的一聲脆響,一塊灰白的物什被踢飛在碑座之上。她朝腳下看去,立時驚的倒退數步一個趔趄跌坐在地,只見石碑下儘是白骨,有的碎成細塊,有的還頗為完整,大多被花草遮掩,不留心還不大易見。

    她心道,『經過昨晚的死裡逃生怎的膽小了這許多?不過此地不宜久留,料想那狼群會再回來。』便趕緊從骨堆中爬起踉蹌的朝反方跑去。

    一路上也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叢林,那笛聲還是飄渺的穿透於林中,正在她筋疲力盡無力支撐時,在不遠處又看到了一塊石碑,她慢慢的摸過去竟又看到了同樣的碑文,頓時一陣心驚……她見著了一個時辰前被踢飛的碎骨,此時她心中已由驚怒變的恐懼了,自己殺人無數,倒不怕鬼。傳聞江湖中有些人精通奇門之術,這林子定是如此,若出不去不就像這些白骨一樣死在這裡了麼?想到那石碑上所說『棄舌侍谷』,證明這裡應會有人來才是,思及至此她倒呼了口氣頹身坐地,心想,這『幽陰谷』為何江湖中從未聽聞?她揣測難想起十多年前,還身在毒王門時自己大哥曾提過江湖中有一個極為陰狠的人,身世成迷人稱『幽冥夫人』,但不知與這山谷有何聯繫,當時才七八歲年紀早已記不大清,算來她到如今至少七十多歲了,而且近年來這江湖上也甚少有幽冥夫人的名號出現。

    正在她暗自細想時聽的一陣腳步聲靠近身邊,若在平時早該察覺。她抬頭看去,只見四個面容清秀,娥眉櫻唇的少女,各以紅紗將大半頭髮挽在腦後,左邊一束垂在胸前,都身著粉紅對襟衣衫,正朝她看過來,她們身後就緊跟著那四隻巨狼。其中手持一枝長笛的少女冷冷道:「你是從無路洞中掉下的?倒是我守紅花岙以來第一個沒摔死的。」

    毒仙子攀附著樹幹站起身,她一向狠辣聽那少女的輕哧,豈能矮一節心道,黃毛丫頭,想必那能呼喚狼群的笛聲便是她吹的。她身後鵝蛋臉的女孩道:「紅影,她擅入谷中,將她帶去見姑姑麼?」

    紅影點點頭,指著狼群對另兩名少女道:「紅月,紅楓你們帶著它們繼續護林,紅葉跟我帶她去見姑姑。」

    一路隨這兩人左轉右轉,毒仙子本欲記下路徑,但也看不出和自己剛才走的有何不同,正自想著。那紅影又冷聲道:「看的仔細也沒用,紅林陣每個時辰各不相同,況且進了幽陰谷還沒人可以活著出去的。」

    毒仙子被個十三四歲的丫頭嘲諷,雖氣憤但想到自己身負重傷便忍道:「我也只是隨意瞧瞧,不知兩位姑娘可曾聽過幽冥夫人?」

    兩個少女腳步一停眼中一陣詫異,紅葉道:「你竟知道我們老谷主的名號?」

    毒仙子沒想到幽冥夫人與這山谷有如此關聯,便討好道:「幽冥夫人的名號豈有不知的,一直無緣得見。她老人家應該有七八十歲的高齡了吧?」她想這山谷與世隔絕編些話,料這兩個女娃也識不出。

    果然,紅葉道:「嗯,老谷主武功蓋世,不過你見不著她了……」

    「紅葉,哪來那麼多話!」紅影一改方纔的詫異之色,又是冷眼瞥過來,毒仙子心中暗驚,看她小小年紀竟如此精明事故。

    三人到得一座被叢林覆蓋的石屋前,也看不出這石屋有多大,只有那拱門露在外面,看過去甚是高大,卻是佈滿青苔,上寫『紅林宮岙』,剛到屋前裡面就飛奔出八個少女,同樣身著粉紅對襟衣衫,服飾與剛剛的守林少女相同,為首的少女衣色較深,似是地位略高。紅影見她道:「紅梅姐,姑姑在麼?這人是從無路洞下來的……」

    「有無路洞掉下而不死的嗎?讓我瞧瞧。」紅影話聲未落,石宮裡傳出清脆的童聲。連為首少女在內的八人聽的聲音趕緊恭敬的立於兩側,只見裡面走出髮束兩鬃,身著湖綠色輕紗裙,外套嫩綠色偏襟小襖的女娃兒,約莫五六歲年紀但眉眼極為靈動嬌俏,唇角不笑似笑。毒仙子暗歎這小小女娃怎的會有此神色?

    只聽身邊的紅影和紅葉恭身道:「見過二小姐。」

    那女娃上前仔細看了看,又盯著毒仙子手上的臨雲郡主道:「你是抱著她下來的嗎?」見毒仙子點點頭,又道:「你的武功不錯啊,好像還受了傷,紅影是你們打傷她的麼?」

    紅影道:「屬下等人並未動手。」

    女娃兒『哦』了一聲嬉笑道:「你應該選擇被毒啞吧,到時陪我練功啊!」

    毒仙子看著她對生死嬉笑如常,猶如問人你應是喜歡綠色衣裳吧?自己出身毒王門在她這般年紀也無此『風範』。

    「有什麼事麼?」眾人身後話音未落,一個身著暗紅色琿蘿布衣的中年婦人已到得眾人跟前,她臉色微黑倒看似頗為和善。眾少女見她都呼「姑姑回來了」,她擺擺手道:「我這出的一會兒工夫,是怎麼著了?二小姐又來老婆子這裡啦。」

    那女娃嘻嘻笑道:「紅姑,我來了半柱香的工夫啦!你可是不歡喜我來麼?我又不敢壞了你紅林岙的規矩。不過這人你要給我留著。」

    紅姑順著她看向毒仙子,微微打量道:「瞧這模樣無路洞下來的麼?是哪個門派的?」

    毒仙子心想這婦人舉手投足間看來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回道:「晚輩百里芊芊,誤闖貴地實屬無意。」

    紅姑卻似是沒聽到只盯著她手中的孩子道:「這孩子可憐,想是餓過頭了,」說著對身後道:「紅梅,請三小姐的奶娘過來一趟吧。」

    紅梅應聲而去。

    紅姑這才正視她道:「你叫百里芊芊?把孩子遞給我吧。」說著就伸手奪過孩子,百里芊芊本能一甩卻還是被她轉手摟去。她又自顧自問道:「你想好選什麼路了麼?可是願服侍在谷裡?」

    毒仙子心知這婦人根本就沒在商量,但又無奈道:「可否請前輩指一條明路出谷?」

    紅姑搖搖頭道:「幽陰谷從沒這規矩,不過這孩子倒可好生養大。她的眼睛怎麼了,」她抬手晃了晃,「中毒了麼?」紅姑掀了她的襁褓查看,眼睛停在孩子的左手腕上半晌未動,眾人見她如此都不知為何,那二小姐喚她數聲她也未聞,只是臉色古怪如遭電擊般的喃道:「你,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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