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明所謂的「報應」,確實是有所指的。尤柄權向陳皓他們講述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和馬小荷有關,但馬小荷隻字未提。馬小荷就是在發生了這件事情以後才把尤大寬對她進行性騷擾的事情告訴了尤柄權。
「尤大寬畢竟是你的父親,雖然他為老不尊,但罪不至死啊!」
「他該死,我不能再讓他禍害小荷了,我和小荷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精神都快要崩潰了。這種事情擱在誰的頭上,誰都受不了。這種事情又不能讓外人知道。你們可能不知道,老鬼長期霸佔大嫂,我大哥是一個老實人,每次看到大哥和大嫂的眼神和表情,我的心裡面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做夢都沒有想到,這種事情竟然會攤到我尤柄權的頭上來。」
陳皓和卞一鳴能理解尤柄權的心情。
「我和小荷結婚後的第三個月——是一九六九年的春天,自從小荷發現老鬼不懷好意之後,她就格外的謹慎,不是回娘家去過一段時間,就是把小妹接到黑風寨來過些日子。老鬼見無空可鑽,就消停了一段時間,也不怎麼回來了,就是回來,他也是去找大嫂的麻煩。就在小荷放鬆警惕的時候,禍事發生了……」
尤柄權幾度哽咽。
沉默。
「一天晚上,當時,天氣有點熱,小荷在屋子裡面洗澡,我當時不在家——我到縣城和淮中收賬去了。老鬼當時也不在家,他有些日子沒有回黑風寨了。我母親回古家寨去了。家裡只有小荷和大嫂兩個人。」
尤柄權端起茶杯,可茶杯裡面已經空了,雲鎮長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小荷剛坐到木盆裡面,門閂被老鬼撥開了,小荷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等到她發現老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下面發生的事情,尤柄權說不下去了。
「我回來以後,發現小荷的脖子上有血痕,在我反覆的逼問之下,小荷才說出實情。老鬼把她給……」
再度沉默。
「你們說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該不該死?」
「你大嫂不是在家嗎?」
「大嫂聽到了小荷的叫喊聲,就跑了過來,可是門被老鬼插起來了……」
尤柄權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水:「她死死地掐住了小荷的脖子。任憑大嫂怎麼哀求和敲門,他就是不撒手。這個老畜生,你們說他該不該死。」
「因為這件事情,小荷曾經想到了死,這樣的奇恥大辱,誰能受得了。為了這件事,我曾經扇了老鬼兩個巴掌,並且警告他,以後如果再碰小荷一根汗毛,我就剁肉了他。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可沒有想到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我娘讓我帶小荷到懷慈庵住了十幾天,小荷的心氣才稍微有了一點好轉。」
「你母親每年都要到懷慈庵去兩次,這你知道嗎?」
「知道。」
「這是何故?」
「這——我不知道。」尤柄權的眼神有些閃爍。
「你大嫂也到懷慈庵去過。」
「過去,我不明白大嫂為什麼要到懷慈庵去,自從小荷住進懷次庵以後,我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了。這全是老鬼害的。他攪得一家人都不安生。老鬼死了以後,我和小荷才過了幾年平靜的日子。」
尤家的悲劇從尤老太爺就開始了,因為人性的缺失,當然,人性的缺失可能緣於金錢導致的本能的膨脹,俗話說得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尤老太爺用自己的模範帶頭作用,把尤氏子孫帶進了一種別樣的輪迴,這種可怕的像夢魘一樣的輪迴,到尤大寬這兒達到了登峰造極,無以復加的地步。當然,尤大寬還是有善可陳的,他為人性的多樣性提供了一個活生生的標本,這個標本的全部價值和意義就在於,他為那些背叛生活,違逆人倫的人們提供了生動形象的教材。人已經不再是動物,既然生而為人,那就要活出一點人樣來。
「尤柄權,尤大寬的墳墓裡面到底埋著誰?」
「是——是三石村的滕三爺。」
「用滕三爺的屍體冒充尤大寬的屍體,這是誰出的注意?」
「是……」
「是誰?」
「是我。」
「是你?」
「對,是我。」
「不是馬小荷?」
「怎麼可能是她呢?當時,她已經被嚇傻了,我剛才不是交代了過嗎?小荷的精神已經出問題了。把滕三爺的屍體弄回家以後,我們沒有讓她到靈堂去,我把她小妹接來陪她,出殯的時候沒有辦法,她必須得參加,她要是不參加的話,寨子裡面的人和親戚肯定會胡亂猜疑。沒有辦法,大嫂和二嫂寸步不離地架著她。」
「馬小荷的妹妹知道整個事件的真相嗎?」
「她不知道。小荷沒有跟家裡人說,我們只說小荷病了,需要人照顧。他爹娘和兄弟都來了。」
怪不得趙仁舉反映,三媳婦馬小荷只在出殯的時候露了一次臉,而且是大媳婦和二媳婦架著呢?
「參加盜屍的是幾個人?」
「是我們兄弟三人。老鬼是我殺的,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是被我拉進來的。」
尤柄權的話是比較可信的。挖墳盜屍這檔子事情,女人是幹不來的。馬小荷分明是想為其他人開脫。從尤柄權交代的情況來看,馬小荷還是有許多可敬之處的。
「滕三爺身上的衣服為什麼沒有換?」陳皓是想引出那件黑色的罩褂,那件罩褂和後廂房有點關係。
「挖墳盜屍是十二月三號的夜裡面臨時決定的,這時候上那買壽衣呢?」
「你們難道不怕尤老爹他們發現嗎?」
「我們在滕三爺衣服的外面加了一件罩褂。」罩褂果然出現了,「中午吃飯的時間比較遲,我多上了兩瓶酒,尤老爹他們一直喝到兩點多鐘,每個人喝了七八兩酒,入殮的時間在四點多鐘,尤老爹他們是不大會在意死者是誰的。」
尤家人在葬禮的安排上還是動了不少腦筋的。這一點和馬小荷交待的情況沒有什麼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