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從尤大寬和兒媳的關係上過度到了古月明的身上。
「我們聽說尤大寬和古月明已經分居多年,有沒有這回事情呢?」
「他們白天呆在一個房間裡面,等我們睡下以後,公公就會回到自己的房間。」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無意中發現的,每天晚上八九點鐘的時候,公公就走出婆婆的房間。他們不吵也不鬧,平時很少說話。」
「刑偵隊進駐黑風寨,你知道嗎?」
「知道。」
「是誰安排你們下山的?」
馬小荷猶豫片刻:「是我們自己要下山的。」
「既然尤大寬是你殺害的,尤柄政夫妻倆為什麼也要下山呢?他們是不是想迴避什麼?」
「他們知道一些事情,怕你們找他們談話吧!」
「刑偵隊進駐黑風寨,你們是不是意識到:刑偵隊就是衝著你們尤家大院去的呢?」
「不錯。」
陳皓看了看卞一鳴,和馬小荷的談話就要結束了,陳皓想看看卞一鳴還有什麼要問的。
卞一鳴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六個字和一個問號:「鐵錘砸在什麼地方?」
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尤柄權說尤大寬是他殺害的,馬小荷說是她殺害了尤大寬,到底是誰殺害的呢,這裡面還是有一點玄機的。馬小荷前面已經交代了尤大寬受傷的部位,但位置比較模糊——實際上應該是非常清楚的。馬小荷不大可能去看死者頭上的傷口——這是由她受到的驚嚇程度和女人的天性所決定。
「馬小荷,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你剛才說,尤大寬是你用鐵錘砸死的。」
「不錯。」
「你回憶一下,鐵錘砸在什麼部位?」
「什麼部位?記不得了,當時慌裡慌張的,好像是在這個地方。」馬小荷第二次指了指自己的左耳的上方——在耳朵上方兩寸的地方。馬小荷右手拿錘,砸在這個部位,應該是能說得通的。
「流了多少血?」
「流了很多血,這半邊臉上全是血。」馬小荷指了指自己的左臉頰。
卞一鳴帶走了馬小荷。不一會,雲鎮長和卞一鳴把尤柄權帶進了庵堂。
「尤柄權,現在該你說了。希望你以實相告。」
「對!你要對你所說的話負責。」
「老鬼是我害死的,不關小荷的事情,她是一個受害者——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尤柄權嗓子有些沙啞,「她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女人,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情以後,她已經心如止水,她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捋到自己的身上。」一滴眼淚從尤柄權的眼眶裡面流了出來。
「你說吧!」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十八號的夜裡,我當時在李大娘家喝酒,散席的時候,時間不到十一點,我回到家中,走進過道的時候,屋子裡面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推門進屋的時候,老鬼正騎在……」這裡和馬小荷交代的情況大相逕庭。
「老鬼的身上一絲不掛,小荷下身的衣服也被……」這裡和馬小荷交代的情況是相符的。
「老鬼一手捂著小荷的嘴,一手按住小荷的手,小荷用另外一隻手去抓老鬼的脖子,老鬼喘著粗氣,屋子裡面充滿了酒氣。」
陳皓和卞一鳴彼此交流了一下,尤柄權的版本比馬小荷的版本的可信度要高許多。
「我抄起一把椅子朝老鬼的頭上夯了下去。」
「等一等,椅子夯在什麼部位?」
「在後腦勺上。」
這裡和馬小荷的說法完全不符。陳皓用中指在王萍的筆記本上點了兩下。王萍在「後腦勺」三個字下面劃了兩道橫線。關於這個細節,尤柄權和馬小荷顯然沒有合計過。他們大概沒有想到公安局的人問得這麼細。
「你接著往下說。」
「沒有想到老鬼這麼不經夯,我本來是不想弄死他的,我已經忍了很久了,誰叫他是我爹呢?自從小荷跟我說過那件事情以後,我們處處小心,時時避讓,原指望他懸崖勒馬,可沒想他變本加厲,喪心病狂,不給我們一點退路。」
雲鎮長倒了一杯水遞給尤柄權。
尤柄權喝了一口水:「老鬼一頭栽倒在床上,哼了一聲就不動彈了。」
尤柄權說話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我用手指在老鬼的鼻子前面試了一下,發現他已經沒有呼吸了。小荷跳下床,往門外跑。」
「我們敲開了母親的房門,母親一邊應著,一邊穿衣服,她已經睡下了。」
「我和小荷跪在母親的面前,沒想到母親淚流滿面,她說……」
沉默。
「她說什麼了?」
「她說:『這是報應。』」古月明的「報應」是有所指的。
「對於眼前發生的突發事件,她怎麼說?」
「他讓我們不要慌亂。先看看人到底死了沒死。母親喊來了大哥大嫂。二哥和二嫂當時不在家。」
「把尤大寬的屍體藏到清水河,是誰的主意?」
「是我母親,我們當時都嚇傻了,哪還有什麼主意啊!」
這裡和馬小荷的交代是有出入的。如果尤柄權所說非虛的話,那麼,馬小荷算是一個善良而賢惠的女人。
「參加藏屍的有哪幾個人?」
「母親讓雙雙在家陪小荷,我和大哥把老鬼背下了山,母親不放心我們,也跟著去了。」
這和尤大侉反映的情況是一致的,馬小荷說是三個人,但參加的人不對頭。
「尤大寬的身上有沒有穿衣服?」
「沒有。」
「用什麼東西裝屍體的呢?」
「麻袋。」
「麻袋扔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們把老鬼藏在了水下面,並且在屍體上壓了幾塊石頭。」
「麻袋扔到什麼地方去了?」
「扔進了清水河。」
以上情況和馬小荷交代的情況分毫不差。
「尤大寬的身上有繩子嗎?」
「有——我們在他的身上綁了兩根麻繩。」
「人已經死了,為什麼要綁繩子呢?」
「不把他的手腳綁起來,裝不進麻袋。」
「你們走的是那條路?」
「是東山那條路,不過,我們沒有走林間小路,我們鑽得是樹林。」
「在路上有沒有遇到人?」
「沒有。」
尤柄權交代的情況比較接近情理,也比較接近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