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小荷發現陳皓等人注意她的時候,突然傻笑起來。這樣一來,就暴露出了表演的痕跡。
陳皓和卞一鳴互相使了一個眼色。
尤柄權已經開始用衣袖擦額頭上的汗。馬小荷恢復到了最初的狀態。
「俗話說得好,紙是包不住火的,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要認清形勢,千萬不要執迷不悟,更不要心存僥倖,我們已經和尤老爹商量好了,準備在適當的時候,挖墳開棺,等真相大白之後,兇手會遭到最嚴厲的懲處,隱瞞真相、知情不報者也將以包庇罪論處。當然,我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這種事情,還是當事人自己說出來比較好。」
尤柄權仍然低著頭,一言不發,他對陳皓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馬小荷有了一些變化,雖然仍在胡言亂語,但聲音明顯小了許多,她的頭抬了起來——而且保持著一種姿勢,顯然是在聽陳皓說話,先前,她的頭是不斷搖晃的。
「我們希望你能爭取主動。縣公安局和地區公安局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兩位局長親自出馬。種種跡象表明,尤大寬是死於謀殺,如果我們沒有說錯的話,問題就出在你們尤家大院,你應該知道,我們刑偵隊已經住進了黑風寨。」
大概是陳皓的話產生了作用,尤柄權慢慢地抬起頭來,他的眼睛裡面佈滿了血絲,右眼角上還有一小塊分泌物。很顯然,他剛剛、或者正在經歷著一場激烈的思想鬥爭。
「你們是不是昨天晚上離開黑風寨的呢?」
尤柄權開始搓手心。
「你們知道我們住進了黑風寨,於是就連夜下山。這是誰的意思?」
「我們下山有事。」
「這麼巧啊!弟兄兩個同時下山,而且是選擇天黑之後,雪這麼大,山路很不好走。你們應該走小石橋,可是你們卻選擇東山那條路——從那條路下山要繞很遠的路。」
尤柄權又選擇了沉默。
「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尤大寬的死肯定和你們弟兄兩人有關係,抑或是你們兩人中的一個。至少也是知情者。」
「我們怎麼會謀害自己的父親呢?我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請你回答我,你們為什麼選擇離開?而且早不離開,晚不離開,正好在我們刑偵隊住進黑風寨的時候離開。」
「這完全是一種巧合。」
尤柄權的眼神遊離在陳皓的視線之外,他的眼神裡面充滿了憂鬱、焦慮、驚慌和恐懼。陳皓和卞一鳴都預感到「70——12。19」案不是一個普通簡單的謀殺案,其中一定夾帶著一些不可告人,難於啟齒的秘密。「70——12。19」兇殺案的背景資料預示了這一點。
雖然,所有的東西都寫在了尤柄權的臉上,但他的嘴巴沒有一點鬆動的意思。
「有一個情況,我們還沒有告訴你,昨天早上,滕家人挖開了滕三爺的墳墓,滕三爺的屍體不在棺材裡面,你明白我們的意思了嗎?」
馬小荷的表演突然停止了,她失神地望著尤柄權,尤柄權也望著她。陳皓和卞一鳴已經捕捉到了夫妻倆眼睛裡面的東西。
陳皓和卞一鳴立刻意識到,尤柄權和馬小荷一定知道內情。所以,陳皓絕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尤柄權和馬小荷的心理防線已經開始鬆動。
「據我們所知,你父親死的時候,上身穿的是一件藍緞棉襖,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長褂,無獨有偶,三石村的滕三爺死的時候穿的也是那件藍緞棉襖。」
尤柄權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包香煙,遺憾的是,煙盒裡面已經沒有香煙了。
卞一鳴適時地扔了一支煙給他,並且幫他點著了。
尤柄權猛抽幾口,因為抽得太急,連咳了十幾聲,臉憋得通紅。馬小荷徹底結束了表演,從床上爬起來,幫丈夫捶背。
「你們尤家人和這起案子有脫不了的關係,我們過去接觸過很多案子,但遇到這樣的案子還是第一次,這個案子帶有明顯的家庭犯罪的性質,我們不希望所有人都捲到這個案子裡面來,你們有孩子嗎?」
「有。」馬小荷道。這是她說的第一句清醒的話。
「多大了?」
「今年七歲。」
「所以,你們要為自己的孩子著想,你們很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啊!」
尤柄權雙手捂著臉,那支抽了一半的香煙掉落到地上。
「柄權啦!你們尤家到底發生了啥子事情,你就跟公安同志說吧!有些事請是不能爛在肚子裡面的。」大爺道,「這種事情,瞞是瞞不住的。」
「公安同志,我來說。」馬小荷坐到尤柄權身邊,抓住了他的手。兩個人緊緊地坐在一起。
尤柄權的眼睛通紅,眼眶裡面噙著淚。失神地望著臉色蒼白的馬小荷,未置可否。
從夫妻倆的眼神之中,陳皓感覺到,馬小荷要說的內容一定是一個難於啟齒的話題。
讓同志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對夫妻竟然抱頭低泣。
馬小荷的父親低著頭,用衣袖擦拭自己的眼淚。他作為一個父親,已經從女兒的低泣中聽出了一些東西。他走到馬小荷的身邊,用手撫摸著女兒的頭髮。
同志們的鼻子酸酸的。
談話不得不中斷,此情此景,是很不適合提問題的。既然當事人已經敞開了心扉,那就耐心地等待那扇大門自己打開吧!
靜慧師太推開禪房的門走了進來。
陳皓站起身,將靜慧師太讓到椅子上坐下。靜慧師太的到來,使陳皓喜出望外,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場合,靜慧師太竟然毫不迴避,這說明,馬小荷所要說的話,靜慧師太是知道的。靜慧師太的出現有助於打消馬小荷心中的顧慮。
「師太,我……」
「說吧!佛祖是會原諒你的,從凡塵俗事中走出來吧!這樣,你才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馬小荷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個手絹,擦乾了自己的眼淚。
尤柄權低著頭。兩隻手捂著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