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請你把一九六七年六月五日下午的情況,跟我們說說。」
麻秀英正準備說,外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秀英,你要是再不現身,我就把香煙拿走了。」
麻秀英剛想站起身,被秦得顯按住了:「你們談,我去。」秦得顯一邊說,一邊朝門外走去。
「那天下午五點多鐘,二炮來換我吃飯,二炮就是孩子他爹。我走到村口樹林裡的時候,尿急了,我就鑽進蘆葦叢裡面解手,剛想提褲子,猛抬頭,突然看到一個人從路的北邊閃到了路的南邊。路的北邊和南邊全是黃楊樹。」卞一鳴的分析沒有錯。花敏選擇這條路,也是事先想好的。
「你看清楚她的臉了嗎?」
「沒有看見,她的頭上紮著一個淺顏色的頭巾,當時,天已經上黑影子了,我估摸時間在五點半鍾左右。我心想,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還走得那麼急,我就跟了上去——遠遠地跟著,後來,她鑽進了蘆葦叢。」
「她看見你了嗎?」
「沒有,我和她隔得很遠,我就想看看她究竟是誰?」
「大嫂,樹林和蘆葦叢的南邊就是大路。」
「李同志,你說得對,我就遠遠地跟著,我就想看看她這張臉,她上路之前,蹲在蘆葦叢裡面等了一會,因為大路上有幾個人在趕路,等幾個人走過去以後,她鑽出蘆葦叢,在鑽出蘆葦叢之前,她解下頭巾,然後重新繫上,她的動作很快,這回,頭巾系得更低了。她還脫掉了外套,從蘆葦叢裡面拿起一包東西,往外套裡面一裹——外套是綠顏色。」
「這一次,你是不是看清了她那張臉?」
「還是沒有。」
「那你是根據什麼斷定她就是花敏的呢?」
「衣服,我記住了她身上穿的衣服。」
「衣服?」
「對!就是她那件綠色的外套,還有她身上那件白色的確良襯衫,上面是粉紅色的桃花,第三天,她到小店來買酒,穿的就是這件襯衫和外套,外套的前面繡了幾朵牡丹花——在胸口這兒。」
「牡丹花是什麼顏色的?」
「是黃色的。」
「在本地有沒有人穿這種花色的的確良襯衫?」
「有,但都是年輕的姑娘,像她這種年齡的女人,沒有,她這個人穿衣服和唐小鳳一樣,很講究,只要唐小鳳身上穿什麼樣的衣服,要不了幾天,她就穿上了。在咱們文俊大隊,就數她們倆穿衣服花哨。」從麻秀英的敘述中,李雲帆能看出,花敏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攀比心理,具有這種心理的女人,一般都有強烈的嫉妒心。但李雲帆覺得,單從兩件衣服就認定此人就是花敏,依據顯然不足。在李雲帆的印象中,穿綠色外套的女人就有兩個:花敏和唐小鳳。
「大嫂,單憑衣服是不能確定她就是花敏的,我們所需要的是事實。」
「後來,我又轉著彎問了兩個人。這才知道,這個人就是花敏。」
「哪兩個人?」
「一個是劉慧蘭,還有一個人是六叔公。」
「大嫂,你接著說。」
「第二天的下午,劉惠蘭和秦祥雲從縣城回來——他們是到縣城去報案去的,回來的時候路過小店,順便帶了一條香煙和幾瓶酒,家裡不是來了一些親戚嗎?我就變著法兒問劉慧蘭,我說,六月五號的早上,我在街上碰見了花敏,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真好看,你們猜劉慧蘭怎麼說?」
「她怎麼說?」陸所長道。
「她說,那件白底紅花的的確良襯衫是剛做的,這不就說明,花敏六月五號早晨離開秦家塘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件衣服嗎!我不放心,又去問了渡口的六叔公,花敏第二天早晨回秦家塘的時候,穿的也是這件衣服,手腕是還搭著那件綠色的外套,世上能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李雲帆不得不心服口服,麻秀英不是一個簡單的農村婦女。
「花敏鑽出蘆葦叢以後,朝什麼方向去了?」
「她向東,上了玉帶橋。對了,她娘家在陳集公社——黃袍大隊——小李村。你們可以去調查調查。」
「大嫂,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
「我也有顧慮啊!我當時不是沒有看清楚嗎?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一旦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我現在告訴你們,你們不是還要調查嗎!兇手如果不是花敏,那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如果就是她,那就把這個歹毒的女人打進十八層地獄,叫她永世不得翻身,就是投胎也投一個豬胎。」
「大嫂,關於秦老大和花敏的兒子阿福,鄉親們好像有一些議論嗎?」既然麻秀英的小賣部是一個信息批發部,就一定會有人談及這件事情。
「既然你們提到這件事情,那就把我知道的事情全告訴你們。鄉親們私下裡確實議論過這件事情,不過,我說的這件事情,可是有鼻子有眼睛的,那些不靠譜、不著調的事情,咱不能亂說。」
麻秀英知道的事情還不少呢!
「我姑婆——我娘家也在黃袍大隊,她就住在黃袍大隊麻油地村,有一回,我回娘家的時候,在幫姑婆收山芋的時候,她跟我說,花敏她娘曾經請她打聽誰家生娃想送人的事情——她指的是男娃。」
「大嫂,你提供的這個情況非常重要,後來呢?」
「後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姑婆沒有說,我也沒有再問。你們剛才提到阿福,我就想起了這件事情,難不成阿福和這件事情有牽扯?還有一件事情,你們可以去問問慧蘭,花敏是在娘家生孩子的。在咱們這地界,沒聽說女人回娘家生孩子。」
「大嫂,你能不能陪我們到黃袍大隊走一趟。」
「咋不能!我看這樣吧,今天晚上,我跟你們走一趟——白天,我這裡走不開。」
李雲帆明白麻秀英的意思,白天多有不便。這樣也好,等陳皓他們回來以後,再去不遲。
「大嫂,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晚上來接你。」
「晚上來的時候,你們不要過來,我自己過去——我在橋頭等你們。」
2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