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卞一鳴的匯報之後，李雲帆決定再審榮主任。卞一鳴剛準備去請榮主任，葛大爺出現在門口。
李雲帆從板凳上站起來，迎了上去：「葛大爺，有事嗎？」
「二墩他娘讓我來喊你們。」
「走。」李雲帆揮了揮手，走出了房間，孟書記、陳皓、卞一鳴和王萍跟了上去。
李雲帆一行五人跟在葛大爺的後面走進了葛家大院。
「孟書記——孟書記，等一下！」
孟書記是最後一個走進葛家大院的，他前腳剛跨進院門。
喊孟書記的是河西村的鮑老二。
「鮑二爺，你慢一點，別著急，慢慢說。」孟書記退出院門。
李雲帆和同志們也停住了腳步。
「孟書記。李隊長，你們是不是把榮主任抓起來了？」
「不錯，他已經招了。」
「招了？招什麼了？」
「陶曼就是他殺害並藏到榮子豪的棺材裡面去的。」
「我剛聽說，就來了。」
「鮑大爺，您是不是有話要跟我們說？」李雲帆走出院門，其他人跟了出來。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定是榮主任被抓的消息激發了鄉親們的想像力和記憶力。有些記憶是需要借助於某些特定的媒介才能被激活的，榮主任被抓的消息就是這種特定的媒介，同志們的努力終於見到了成效。過去，人們沒有把注意力投放到榮家大院——特別是榮主任的身上，現在的情形已經不一樣了，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一個焦點上的時候，與之相關的信息就浮現出來了。
「這樣吧！孟書記，您你先陪鮑二爺到村公所坐一會，我們一會就到。」
孟書記和鮑老二向村公所走去，李雲帆和同志們進了葛家院落。
葛大娘正在堂屋裡面等著大家。
「葛大娘，您說吧！」李雲帆一邊說，一邊在葛大娘身邊坐了下來。
「我剛才聽二墩他爹說，榮子豪上山前的那天夜裡面，榮耀祖讓大年他們喝了酒？」
「不錯，榮主任還在酒裡面下了蒙汗藥。這個線索就是葛大爺向我們提供的。」
「榮家除了蒙汗藥，還有水銀。」
「水銀？」王萍圓睜雙眼，一臉驚異。
李雲帆和陳皓、卞一鳴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既感到突然，又感到吃驚。「水銀」這個詞，竟然是從一個目不識丁的老太太的口中說出了的；水銀和榮子豪的死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葛大娘，您慢慢說，您是怎麼知道的？」
「榮家過去做了很多年的藥材生意，生意做得很大，一直做到了省城。後來不做了，但榮家留了不少存貨，除了蒙汗藥，還有水銀和煙土。」
「煙土，榮家誰抽大煙？」
「沒有人抽大煙，煙土是用來止痛的，榮老爺有頭疼病，疼得受不了了，就用一點煙土。」
「那麼，水銀是做什麼用的呢？」卞一鳴問。
「不曉得。水銀是放在棺材裡面的——就是那口楠木棺材。」
「為什麼要放在棺材裡面呢？」
「不曉得。」
「水銀是一種劇毒化學品。」陳皓望著李雲帆道，「如果口腔粘膜和皮膚接觸的這種東西，就會導致死亡，還有呼吸系統。
三個人的眼神發生了一次非常有力度的碰撞。這種碰撞意味著他們三個人的心裡生成了一個共同的想法。
「大娘，您是怎麼知道的呢？」
「那是榮老大十一二歲的時候，他和榮耀祖玩躲貓貓，榮耀祖藏在楠木棺材裡面，棺材就放在後院廚房旁邊的那間房子裡面。後來，榮老大總算在棺材裡面找到了榮耀祖，結果被榮老爺路過的時候看見了，他狠狠地抽了榮耀祖一個大嘴巴——榮老爺可是從來不打小孩的，訓斥了幾句之後，他爬到棺材裡面拿走了兩個鐵罐子，鐵罐子上面畫著一個骷髏，骷髏上面劃著一個『×』，上面還有兩個字，後來我問大少爺，老爺拿走的是什麼東西？他說是『水銀』。」
「李隊長，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陳皓顯得異常的興奮。
「陳老師，你明白什麼了？」
「《水滸傳》中的盧俊義很可能就是喝了這種東西，奸人將這種水銀倒進御酒裡面，盧俊義喝了這種摻有水銀的毒酒，一頭栽到水裡去了，這和榮子豪和車之國的死法完全一樣。」
「大娘，謝謝您，您提供的這個情況太重要了。」李雲帆緊緊地握住了葛大娘的雙手，用力地搖著。
「還有一次……」
現在還不是興奮的時候，葛大娘還有話說呢！
李雲帆鬆開了葛大娘的手。
「有一次，那是我被太太指派到廚房以後的事情，有一天，我在劈木板，是剛換下來的地板——從榮老爺的房間裡面換下來的，地板被老鼠啃了幾個洞，我記得，換木板的時候，木匠還在地板下面看到了七八隻死老鼠。」
「葛大娘，您是不是在木板裡面劈出了水銀？」陳皓道。
「是啊！你說對了。我在木板裡面劈出了水銀，水銀一落到地上就滾到了一起，我就喊老太太，榮老爺聽到喊聲也來了。」
「榮老爺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說，他讓我用簸箕把水銀掃起來，然後看著我把水銀倒進了小門外面的河水裡。」
「水銀為什麼會出現在地板裡面呢？」王萍疑惑不解。
「地板的下面一定上了好幾層油漆，水銀沿著地板的縫隙滲進木板裡面，下面有油漆層阻擋，所以，水銀就滯留在木板的縫隙裡面。葛大娘，地板下面有沒有油漆？」
「不錯，有一層厚厚的油漆。」
「這就對了。」
「李隊長，如果榮子豪是死於水銀的話，那麼，他身上的水銀最後會到哪兒去了呢？」卞一鳴一定是想到什麼重要的細節。
「這就對了！」李雲帆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從板凳上站起來，「怪不得榮老太太堅持要把那口楠木棺材抬到雞頭山去呢？如果榮子豪是死於水銀的話，那麼，水銀一定在棺材底板的縫隙裡面。」
「那幾隻老鼠一定是在啃地板的時候，把水銀啃到肚子裡面去了。」陳皓道。
「榮老太太如果不把棺材弄到雞頭山去，又會怎麼樣呢？」王萍問。
「怎麼樣？鄉親們就會用那口楠木棺材來做農具，比如說水車，馬車之類的東西，還可以打社房的門窗。」孟書記道，「現在，鄉親們的日子過得都很緊巴，人一窮，就沒有那麼多的講究了。」
「鄉親們不忌諱嗎？」
「放在生產隊，大家用，就沒有那麼多的忌諱了。」
「這就對了，人們劈開棺材，就會發現水銀，榮老太太怕埋藏在墳墓裡面的隱秘露餡，所以才堅持把楠木棺材抬到了雞頭山。」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榮老太太對「69——11。12」兇殺案一定是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