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二墩子身上來了。
「二墩子,你回憶一下,在一九六八年秋天夜裡面十一點鐘左右,有沒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過河?」房書記啟發道。
「沒有。房書記,你是知道的,夜裡面九點鐘左右,就沒有人走渡口了,除非有人要到龍華堡去看醫生,還有喝喜酒的人,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的,走渡口,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啊!」
「房書記,神秘女孩如果走渡口,榮子豪一定會送她過河,過河之後,有一段比較長的樹林。」王萍道。
「那就更不可能了,你們想啊!如果子豪和女孩一起過河,我能想不起來嗎?夜裡面十一點鐘,我不可能在渡口守著,他肯定要喊我。」
最後的結論是,神秘女孩一定住在村公所附近的村寨。遺憾的是,這個結論缺乏事實的支撐,神秘女孩如果是村公所附近的人,那麼,她的模擬畫像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認出來呢?
同志們丟下飯碗,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回村公所,離開葛家的時候,葛一勺泡了滿滿一壺茶,交給李子榮。這個紫砂茶壺,可以說是葛一勺的最愛,同志們只要在葛家,就一定能看到,葛一勺不曾離開過這個茶壺,從中午和晚上,他都要消耗一兩壺濃茶,有事沒事,都要倒一杯喝喝。用他的話說,平時整天和油煙打交道,不喝茶壓不住那些油腥味。
臨出門的時候,葛大娘還把兩瓶水交給了王萍。葛大娘很少說話,但為同志們做的事情可不少。同志們的水瓶裡面啥時候都有熱水,臉盆裡面啥時候都有乾淨水,別看她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走起路來,腳底生風,做起事來,有條不紊。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心事細密,手腳麻利,很會照顧人的人。
回到村公所以後,同志們圍繞銀手鐲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到目前為止,大家在銀手鐲上花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但仍然沒有任何頭緒。
「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找到加工這個銀手鐲的人。」李子榮道。
「可是,這麼多的工匠,有的已經不幹了,最主要的兩家——夏家和達家,我們都找過了,上哪兒去找其它工匠呢?」王萍道。
「就是找到了加工這對銀手鐲的工匠,又能怎麼樣呢?工匠們在加工這些銀手鐲的時候,肯定不會只加工一對,他們怎麼能知道這些銀手鐲賣給了誰呢?」史可染道
「是啊!我覺得這樣找下去,希望很渺茫。」王萍道。
卞一鳴一直沒有做聲,他手裡拿著一隻銀手鐲翻來覆去去打量著,端詳著。眉頭緊鎖,香煙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煙抽得太猛了,忍不住了就乾咳幾聲,然後喝幾口水壓一壓。
另一隻手鐲在陳皓的手裡。他的眼睛定格在那五朵蘭花瓣上,他一邊在聽同志們發言,一邊在思考自己的問題。
這個人肯定就在這一帶,雞頭山下有一個銀礦,這說明這裡過去產白銀,今天下午,我們到黑紮營的時候,路過一個村莊,這個村莊就是銀匠村。孟書記,我說的對不對?」李子榮望著孟書記道。
「李同志,你說的沒錯。銀匠村在解放前有很多人家在礦上做工,也有加工銀器的。」
「現在呢?還有人加工銀器嗎?」
「解放後就不做了。」
「李隊長,今天下午,在黑紮營調查走訪的時候,陳老師特別提到了銀手鐲,這裡,所有的女人都有銀手鐲,我們看了十幾副,沒有一樣是和這對銀手鐲相同。」
「史可染,你是不是想說,這對銀手鐲很特別。」卞一鳴抬起頭來。
「是,從做工上來看,這對手鐲的工藝更精緻,造型更獨特,圖案更逼真。」史可染所憑借的是他的專業眼光。
史可染拎起一壺水,打開茶壺蓋,倒滿了水,蓋上茶壺蓋,拎起茶壺,將每個人的杯子倒滿了。
當史可染將紫砂茶壺放回桌上的時候,他突然對紫砂茶壺產生了興趣,桌上有一盞罩子燈,在燈光下,紫砂茶壺的造型呈現在同志們眼前。
史可染將茶壺拿在手心上,旋轉茶壺,然後握住茶壺的把子,舉起來,目光聚焦在茶壺的底部。
「史可染,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茶壺有沒有落款。」
「落款,什麼落款?」
「我看這個茶壺造型獨特,做工精細,應該有工匠的名號。」
「你看看,有沒有落款?」
「沒有,我再看看壺蓋上有沒有。」史可染拿起了茶壺蓋。
卞一鳴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桌子跟前:「壺蓋上有沒有落款。」
「你看……」
「果然有落款。」卞一鳴顯得異常激動。
同志們驚異地看著卞一鳴。
卞一鳴的腦袋轉得就是快,他由紫砂茶壺想到了銀手鐲:「李隊長,有落款的紫砂茶壺,一定出自於那些有名望的工匠,那麼,像夏清泉和達師傅這樣的銀器加工世家也應該有自己獨特的標誌。」
陳皓走到煤油燈下,將銀手鐲湊到燈光下,裡裡外外地看了個遍。
卞一鳴拿起床上的打火機,按著了,將銀手鐲的裡面照了一個遍。
陳皓失望地坐到床上去了,卞一鳴熄滅了打火機的火。
大家都知道,陳皓和卞一鳴都沒有找到落款。
房間裡面出現了短暫的沉寂,
打破沉默的是王萍:「陳老師,你們今天下午不是看了十幾對銀手鐲嗎?」
陳皓點點頭。
「那些銀手鐲有沒有落款呢?」
「我們當時沒有在意,沒有往這方面想,走,我們到二墩子家去。」
所有人都知道陳皓到二墩子家去幹什麼,孟書記從板凳上站起來:「你們用不著去了,我去去就來。」
「孟書記,我也去。」卞一鳴跟了出去。
兩分鐘以後,孟書記和卞一鳴回來了,後面跟著兩個人,他們是二墩子和他的婆姨黑妮。
「李隊長,你看……」孟書記把三對銀手鐲放在桌子上,拿起一隻遞給李雲帆,「在這——」孟書記指著銀手鐲的內側。
「在哪兒?」史可染湊了過去,大家都圍到了桌子跟前。
「在這——」李雲帆指著銀手鐲內側。
手指之處是一個梅花圖案,中間是一個圓圈,周圍有五個圓圈。
「黑妮,這對手鐲是在哪兒買的?」李雲帆道。
「這一對手鐲是我在龍華堡趕集的時候在『達記銀器』店買的。」
「另外兩對呢?」卞一鳴問。
陳皓已經將另一隻手鐲放在了燈光下。
「另外一對銀手鐲是俺婆婆的。」
「是在哪兒買的?」
「是俺婆婆在做姑娘的時候請夏師傅打的。」
「上面有標記。」陳皓道。
「什麼標記?」卞一鳴迫不及待。
「大家看,是竹葉造型。」陳皓大聲道。
「照這麼說,無名女屍手上的這對手鐲和夏家沒有任何關係。」李子榮一臉失望的情緒。
「嫂子,夏家加工的首飾上都有這個標記嗎?」卞一鳴窮追不捨。
「鄉親們都知道,這就是夏家的記號。」
「既然所有銀匠加工的首飾上面都有標記,為什麼這對銀手鐲上面沒有標記呢?」陳皓指的是「69——11。12」案的銀手鐲。
同志們陷入了沉思。
王萍跟著黑妮回去睡覺了。
夜已深,天更冷。當靜下來的時候,大家感覺到了風和寒冷的存在。
躺在床上,月光透過窗戶傾瀉在床前。李雲帆這時候才想起,已經到了月圓之時。李雲帆反覆地思考著卞一鳴的話,他覺得卞一鳴的話很有道理,在睡覺之前,他作出了一個決定:明天再到龍華堡去一趟,一定要見到達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