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李雲帆和陳皓合計了一下,決定和卞一鳴再到龍華堡去一趟,務必要找到達師傅;其它同志們在村公所等候。
吃過早飯以後,房書記推來了一輛自行車,加上孟書記的永久牌自行車,他們準備騎自行車到龍華堡去。孟書記那輛自行車,就是為同志們準備的,有一輛自行車,走起路來方便。
孟書記和卞一鳴推車的時候,葛大娘從屋子裡面追出來,往孟書記的棉衣口袋裡面揣了幾塊玉米餅和幾個鹹鴨蛋,同志們到龍華堡找人,不知啥時候才能回來,餓了先墊墊肚子。
搬著自行車上船,這對孟書記來說沒什麼,但對於卞一鳴來說,就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了,他把自行車扛在肩膀上,別說上船了,就連石階都下不去,右腳試了好幾下,都沒有邁下去。
二墩子跳上岸,一隻手拎起自行車的大桿,就像拎一隻小雞一樣跳上了船。
從黑河渡口到黑松林,是一條崎嶇不平的山路,路兩邊怪石嶙峋,彎道還特別多。平緩的地方,可以騎一下,高低不平和上下坡的時候,就得推行幾步,李雲帆本來是想坐在卞一鳴的車後座上的,可李雲帆剛跳上車,卞一鳴的車龍頭就不是自己的了,最後,李雲帆不得不坐到孟書記的車上去了。
七點五十分左右,李雲帆他們到了龍華堡。
遺憾的是,他們又撲了一個空。達師傅不在店舖裡面,坐在店舖裡面的還是他的孫子海子。
正在同志們失望的時候,海子從店舖裡面迎了出來:「我爺爺昨天晚上就回來了,大概是受了一點風寒,在家裡面躺著。」
「這……」李雲帆有點犯難了,達師傅生病,在這時候登門造訪肯定不合適。
「孟書記,你和公安同志等一下。」海子出店舖,朝供銷合作社走去,大聲道,「馬師傅,請你幫我照應一下店舖,我回家去一趟,頂多一個時辰。」
馬掌櫃應聲走了出來:「你去吧!多長時間都行。孟書記,這麼早啊!」
「馬掌櫃,辛苦您了。」
海子從店舖裡面推出一輛自行車,一腳跨上自行車,向南騎去。孟書記和卞一鳴蹬車跟了上去。
達家在龍華堡的南邊,過橋之後,騎車子要走半個小時,村莊的名字叫柳雲浦。
進村第三家就是達家的庭院,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經營了好幾代的庭院,高高的院牆,緊閉的院門,牆頭上搖曳著一些雜草,牆下面的青磚,有不少地方已經風化剝落了。因為院牆太高,再加上院牆內外高大而古老的紅楓樹,所以只能看到屋簷和屋脊的一部分。
開門的是一個六七歲的、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爹,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櫻子,太爺好些了嗎?」
「大夫剛走,太爺好多了。」
「誰在外面啊?」
「爺爺,是我——海子。」
海子一邊應者,一邊把同志們領進了一間堂屋,這是一個三合院,房子有十幾間。
「你這時候回來,店舖誰照應啊?」
「這您就放心吧!馬掌櫃在店裡,我昨天晚上跟你說的那件事情,您還記得嗎?孟書記和公安局的同志來了。」
「快把同志們請進來。」
走進東廂房,李雲帆看到,床上躺著一位七十歲左右的老者,白淨的額頭和顴骨上已經有了不少深褐色的老人斑,他一邊從床上慢慢地坐起來,一邊往鼻樑上架一副老花鏡:「孟書記,你們快坐下來。」
屋子裡面有一排靠背椅。同志們在靠背椅上坐了下來。
「海子,泡一杯茶來,用龍井。」達師傅道。
「老人家,打擾了。」
「昨天晚上,海子已經跟我說了。不必客氣,有什麼要問的,但說不妨。」
「達師傅,請您看看這對銀手鐲。」
卞一鳴從包裡面掏出銀手鐲,站起身,用雙手將銀手鐲遞給了達師傅。
「老先生將眼睛扶正了,先看看手鐲的外面,然後看看手鐲的裡面,他顯然是在看落款。」
同志們在靜靜地等待。
達老先生抬起頭:「這對手鐲是銀匠打給自己家的人用的。」到底是銀匠世家,說出來的話都透著那麼一點內行的味道。
「打給自己家的人用的?此話怎講?」
「幹我們這一行的,吃的是名氣和牌子的飯,所以,每一家的銀器上都有自己的記號。」記號就是史可染所說的落款。
「每一家都有嗎?」
「對。我們達家的記號是梅花。」
海子端著一個茶盤走了進來,他把茶杯放到了同志們的面前,屋子裡面頓時瀰散著一股清香的茶葉味。
「海子,你去西屋拿一對銀手鐲來。」
海子轉身出屋,不一會又走了進來,手裡面拿著一對銀手鐲。
「給公安同志看看。」
李雲帆拿起銀手鐲,在銀手鐲的內側看到了一個梅花標記:「達師傅,夏家——就是夏清泉,您應該很熟悉吧!」
「我們師出同門,他比我小幾歲,從十幾歲起,我們倆就跟著師傅趙得福學藝,現在——在龍華堡,只有我們兩家還沒有倒,照目前這種形勢看,這門手藝恐怕要做到頭了。」
「達師傅,夏家銀器上的標記是什麼呢?」
「是竹葉——是三片竹葉。」
「您剛才說,銀匠自己家的人用的首飾用不著留記號,這是為什麼呢?」
「我剛才不是講了嗎?在出售的銀器上做記號,是為了告訴別人,這個東西是我加工的,自己家的人用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達師傅,您覺得這對銀手鐲的做工怎麼樣?」
「做工屬上乘。」
「您見多識廣,又是這一行的老前輩,這樣的做工會出自何人之手呢?」
「這——我說不好,不過,從這對銀手鐲的圖案和做工來看,很像我師弟夏清泉的手筆。」
這對銀手鐲終於和榮家人聯繫在了一起,雖然大姑娘已經成了夏家的人,但至少還和榮家有著割不斷的聯繫。雖然達老先生沒有完全肯定這對手鐲就是夏清泉的傑作,但至少有了一點往一塊湊的意思。
當然,現在還不能在這對銀手鐲和夏清泉之間劃等於號。也許玄機就在這裡面,如果銀手鐲上有竹葉的標記,雖然能確認銀手鐲就是夏清泉加工的,但有一個不爭事實是:夏清泉加工的銀手鐲有很多,要想在這個未知數中尋覓到無名女屍的影子,無異於大海裡面撈針。現在,如果能肯定這對沒有記號的銀手鐲就是夏清泉加工的,那麼,調查的範圍就小多了。當然,李雲帆和卞一鳴清醒地意識到,要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同志們還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這次的龍華堡之行,終於有了一點實質性的進展。最開心的當數卞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