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帆等人回到村公所的時候,時間是七點半鍾左右,葛一勺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到來。菜全部放在蒸籠裡面。
李雲帆等人走進葛家院門的時候,已經聞到了飯菜的香味,菜已經擺上了桌子,飯已經裝好了。葛大娘正在分發筷子。
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談論著案子,談話的焦點集中在無名女屍的模擬畫像上。今天下午,陳皓一行在黑紮營有沒有尋覓到有價值的線索呢?
陳皓、李子榮和房書記走進黑紮營山門的時候,迎面碰到了榮子傑,他推著一輛自行車——是一輛永久牌自行車,方向是渡口,他好像是要出遠門。
「子傑,這是要到哪裡去啊?」
「哦,是房書記啊!我到龍華堡去一趟。這幾位是……」
「他們是縣公安局的同志,他們是為四年前的那起案子來的。」
「你們這是要到咱家去嗎?走,我爹正好在家,我叔叔今天上午剛從縣裡回來。」
「我們想在村子裡面走走。」陳皓接過話茬,「等騰出空來,我們再到你家去。」
「那好,我就不耽誤你們了。」榮子傑轉身,推車。
「榮子傑,請等一下。」
「有什麼事嗎?」榮子傑將自行車靠在山門外的一棵老槐樹上。
「請你看看這張畫像。」陳皓道。
史可染將模擬畫像打開來遞給了榮子傑。
「這是誰啊?」
「這就是出現在你哥哥棺材裡面那具無名女屍的模擬畫像。」
榮子傑一臉驚異。
「你見過畫像上這個女孩子嗎?」
榮子傑接過畫像,上下左右打量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沒見過。
「你哥哥榮子豪和夏曉筠分手之後,有沒有和其他女孩子談過對象。
「不知道。」
「和夏曉筠分手之後,榮子豪沒有接觸過其他女孩子嗎?」
「沒有,不過,有一段時間,夜裡面,他回來的很遲,過去,他和表姐約會的時候,回來的都很遲。」
「他幹什麼去了?」
「我問過他,他沒有說。」
「你能說出大概的時間嗎?」
「就在一九六八年的秋天,夏天剛過不久,天還比較熱,有一天夜裡,我被熱醒了,就到院子裡面去透透氣,抹抹澡,回房間的時候,看到我哥的房門上著鎖,我剛躺下沒一會,就聽到我哥哥開鎖的聲音。」
「什麼時間?」
「大半夜了。」
「你們兄弟倆不住在一個房間嗎?」
「他在南屋,我在北屋,門對著門。」
「你們兄弟倆不在家的時候,門都上鎖嗎?」
「我從來不上鎖,在自己的家裡,用不著,不過,奇怪的是,我哥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鎖門了,只要他不在家,門上都有一把鎖。」
「你哥哥和夏曉筠分手之後,情緒怎麼樣?」
「吃不下,說不著,過了一個多月才緩過神來。」
「夏曉筠呢?她後來和你哥哥見過面嗎?」
「分手之後,表姐和我哥見過幾次面,就在我家後面的松樹林裡。」
「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就是我撮合的。」
「你撮合的?」
「對啊!我看子豪茶飯不思,瞞著我爹我娘跑到尚夏村,乘表姐出來洗衣服的時候約了她。她就借到大隊部看電影的機會到黑紮營來了。」
榮家的故事還真不少。
「後來呢?」
「後來,表姐和子豪私會的事情被大姑母和大姑父知道了,他就把表姐鎖在屋子裡,沒有多久,就把表姐嫁到龍華堡的桃花塢去了。」
「榮子豪為什麼要把房間的門鎖起來呢?」
「不知道,我也挺納悶。」
「現在,誰住在榮子豪的房間?」
「沒有人住,門一直鎖著。」
「你也沒有進去過嗎?」
「沒有,我爹不讓進。」
「為什麼?」
「我爹怕我娘傷心,怕我娘見到子豪用過的東西。」
「榮子豪的房間在他出事之後有沒有被動過?」
「還保留著原來的樣子。」
「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人進去過嗎?」
「我奶奶進去過。」
「榮老太太進去做什麼?」
「不知道,她一進去就會坐上半個時辰,有時候是在夜裡面。」
榮老太太到孫子的屋子裡面去幹什麼呢?這更增添了榮家大院的神秘感,也給「69——11。12「案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陳皓覺得,在適當的時候,應該到榮子豪的房間裡面去看看。或許會發現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在你哥哥出事前一段時間,有沒有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到你家去過?」
「沒有。」
「你能不能跟我們談談你哥哥,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的性格,包括他的生活習慣。」
「我哥哥,有什麼事情都放在心裡,性格,我說不好,總之,他這個人嘴巴很緊,再就是經常鬱鬱寡歡。」
「鬱鬱寡歡?從小就這樣嗎?」
「不,也就是出事前一年的事情。突然變得話少了,特別是和表姐的事情黃了以後,他更少言寡語了。」
「陳老師,榮子豪的心裡面是不是有事啊?」史可染道。
「好,榮子傑,你忙去吧!有時間,我們再去找你。」
榮子傑推著自行車走了,石板路拾級而下,自行車在石板路上顛簸得很厲害,所以,鏈條發出了「卡嚓卡嚓」的聲音。
陳皓望著榮子傑的背影道:「榮子豪的心裡肯定有事。」
「什麼事?」
「現在還不知道,什麼事?肯定和榮家有關係,而且很可能和榮子豪的死有關係。」
「陳老師,根據是什麼?」
「榮子傑提供的情況應該是真實的,榮子豪的性情大變,應該是有背景的,夏清泉夫婦極力反對榮子豪和夏曉筠的婚事,原因可能不像人們說的那麼簡單。如果把榮家比喻成一面鏡子,那麼,在這面鏡子裡面,有三個人的臉型發生了變異,這三個人就是榮子豪和夏清泉夫婦。如果這三個人五官端正,那就說明榮家這面鏡子有問題,這面鏡子一定是被魔鬼念了咒語。
在黑紮營,陳皓他們幾乎走遍了所有人家,包括在地裡面幹活的人,沒有一個人認出畫像上的女孩子。
倒是有兩個人提供了一些情況——其中還是有一些耐人尋味的東西的,這兩個人就是吳二爹和茅隊長。
吳二爹提供的情況是這樣的:榮子豪在出事之前,是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有一天晚上,吳二爹到大隊部看電影,回到家的時候,看到榮家大少爺和一個女娃走進了旁邊的松樹林。
「您當時和榮子豪相隔多遠?」
「有多遠,說不好,你們看——,我當時在這兒,子豪他們就在那兒——就是那顆最粗最高的松樹下。」吳二爹站起來,走到門口,先指了指門口,又指了指北邊,按照老人比劃的距離,應該在八九十米的樣子。吳二爹家的院牆只有半人高,站在院子裡面能看到樹林裡的情況。
「您怎麼知道是榮子豪呢?」因為距離比較遠,又是在晚上,陳皓想確認一下。
「子豪那娃人高馬大,月亮在天上照著,一準是他,沒錯。」
「女孩子,您看清楚了嗎?會不會是夏曉筠呢?」
「夏姑娘個頭比這個女娃高,夏姑娘和子豪走在一起,頭在子豪的耳朵跟前,這個女娃的頭估摸在這兒。」吳二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再說了,那時候,夏姑娘已經嫁到龍華堡去了。」
按照老人的說法,這個女孩子的身高估計在一米六零左右。這個高度和無名女屍的高度是一致的。
離開吳二爹家以後,陳皓和李子榮在房書記的引導下,對榮家大院後面的地理環境進行了一次實地勘察。
榮家的庭院坐西朝東,後院有一個小門,門上沒有鎖,估計是從裡面插起來了,不過,門鼻子上有一把鎖,這把鎖,大概是出院門的時候用的。
小門外有一條深溝,一條石板路拾級而下,深溝裡面流淌著潺潺的泉水,從山泉的走向來看,這條深溝應該連著黑紮營前面的那座石橋。
泉水之中有幾塊突兀的大石頭,榮家的人要想到西邊的松樹林去,可以從這幾塊石頭上過去。
越過深溝,沿河邊向南走一百多米,就是吳二爹的家。三間低矮的磚瓦房和一件茅草房,連同一圈石壘的院牆,掩映在松樹林的邊角上。
陳皓他們還熟悉了一下松樹林周邊的環境,在松樹林的西北方向還有一片檀樹林,林中灌木叢生,怪石嶙峋。房書記說,除了採藥草的人,一般人是不到那裡去的。
在松樹林和檀樹林之間,有一道河谷,這條河谷和榮家大院後面的深溝是連著的,河谷裡躺著幾塊石頭,山泉從石頭之間穿梭而過。一路歡歌。
陳皓他們離開黑紮營,在小石橋跟前遇見了茅隊長。
當問及榮子豪和夏曉筠分手之後,有沒有和什麼女孩子接觸的時候,茅隊長說了這麼一件事情:「有一天晚上,我在小梁村喝喜酒,回到黑紮營的時候,在石橋上,我看到有兩個人影在南邊閃了一下,雖然我喝了不少酒,但我這雙眼睛還是認得人的,一男一女,手攙著手,男的就是子豪。」
「在南邊閃了一下?具體是在什麼地方?」
「就在那裡——」茅隊長朝河對岸指了指,「就在那幾棵桑樹跟前。」
從走勢上看,這條河谷與榮家大院後面的那條河谷是連著的,這也就是說,榮子豪和這個神秘女孩是從榮家大院後面的松樹林來的。榮子豪很可能是送這個女孩回家。榮子豪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選擇這條偏僻的小路,就是怕被黑紮營的人看見。是怕別人說他們傷風敗俗,還是另有原因呢?
「女孩子是誰呢?」
「沒看清楚。」
「什麼時間?和榮子豪溺水身亡的日子大概有多長時間?」
「你們容我想一想……」茅隊長撓了撓頭,「當時天還有點熱,對了,是秋天,夏天剛過。」這個時間和榮子傑、吳二爹所說的時間是吻合的。
「他們往什麼方向去了?」
「往渡口方向去了。」
如果將榮家後面的松樹林和黑紮營山門前的這座小石橋兩點連成一線的話,就可看出一條清晰的軌跡,這條軌跡的指向性非常明確:神秘女孩的家在渡口方向。夜裡面十一點多鐘,榮子豪和神秘女孩出現在小石橋附近,榮子豪一定是送女孩回家去的。這個神秘女孩如果住在河東,就必須經過渡口,這件事情可以問一問二墩子。如果這個女孩子沒有走渡口,那她就住在渡口附近黑河西岸邊上的四個村莊,它們分別是河西村、大梁村、小梁村和河西村。如果是周莊大隊的人,榮子豪就會選擇黑紮營西南邊的一條山路,前面已經介紹過,那裡有一條山路通往周莊大隊。
如果將榮子傑、吳二爹和茅隊長反映的情況綜合起來考慮,無名女屍可能就是這個神秘的女孩,這也進一步證實了劉局長和李雲帆他們最初的判斷。這肯定是一起複雜而詭譎的兇殺案,聯想到榮子豪的突然而離奇的死亡,同志們有一種預感,「69——11。12「案極有可能是一個案中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