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李雲帆他們怎麼樣了?」劉隊長自言自語道。
「劉隊長,你看——」王萍道。
前面有一束光亮在移動,應該是李雲帆他們。王萍打開手電筒,在黑暗中劃了了幾個圓圈,對方也劃了幾個圓圈,果然是李雲帆他們。
兩路人馬最後在黑紮營的山門跟前匯合了。
劉隊長能想像得到,李雲帆他們也沒有瞭解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李雲帆和李子榮在房會計的陪同下走訪了三戶人家,一戶是住在村西頭的老張頭,一戶是住在榮家大院後面的吳二爹,還有一個是生產隊隊長茅德望。
李雲帆一行所瞭解到的情況,和劉隊長他們所瞭解到的情況大同小異:
榮子豪溺水身亡前後,在黑河寨和黑河寨附近,確實沒有第二戶人家辦過喪事,也沒有人家失蹤過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娃。
吳二爹和老張頭回憶,入殮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完成的,屍體入棺,蓋棺和封棺是由他倆親自操辦的,六根釘子是吳二爹親手砸下去的。吳二爹所說非虛,在入殮之前,所有親人都要和死者見最後一面,最後才蓋棺上釘,這時候,是沒有孔子可鑽的。
那麼,第二天——在出殯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棺材的份量不對勁呢?
回答是,像榮家這樣的楠木棺材,他們很少接觸,以前也抬過一個,車懷水的兒子車之國淹死的時候,睡的也是這種楠木棺材——原來是車懷水為自己準備的,這種棺材又大又重,得八個人才能抬得動,所以,就是多放一個人在裡面,也很難感覺到棺材的重量有什麼不妥,平時抬的都是普通的棺材,關鍵是沒法比啊!再說,誰能往這方面想呢?
那麼,在第二天早上出殯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棺材蓋有什麼問題呢?
回答是:當時都在忙著做出殯前的準備,誰會在意這些事情呢?就是有人動過,誰又能看出來呢?
不過,李雲帆和李子榮也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茅隊長提供了一個情況,榮子豪曾經談過一個對象,是他大姑的女兒夏曉筠,比榮子豪大兩歲,他們兩從小在一起讀書,後來又在縣城裡面讀書。
結果怎麼樣呢?
茅隊長說:榮家倒是同意了這門親事,親上加親嗎?夏曉筠比榮子豪大兩歲,女大兩,黃金淌。榮老太爺就比榮老太太小兩歲,他後來不是當上黑河寨的頭人了嗎?可是大姑爺夏清泉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為這事,兩家人的心裡面結下了疙瘩。彼此之間的來往也少了。同志們們今天在榮家墓地有沒有看見大姑娘和大姑爺呢?
沒有,今天來的是二姑娘和二姑爺。房會計回憶,大姑娘和大姑爺都沒有來。
大姑爺為什麼不同意這門婚事呢?
沒有人知道原因。
「他們住在什麼地方呢?」
「劉隊長,大姑娘家在周莊大隊尚夏村,二姑娘家住在河東村。」孟書記道。
「河東村在什麼地方?」
「河東村就在同志們來的路上,就在丁家灘上面。丁家灘就是榮子豪溺水身亡的地方。」
「丁家灘」,這個名字在我們的故事裡面已經出現兩次了。
離開黑紮營之後,孟書記和房會計領著劉隊長他們去了一個地方,找了兩戶人家,一個地方就是河東村,兩個人分別是榮子豪的二姑媽和曹大年。
到河東村就得走渡口,同志們到黑河渡口的時候,時間是八點三十五分。整個黑河大隊都像扣在一口大鍋底下,幸虧有兩把手電筒,否則,劉隊長他們還真走不慣這種崎嶇不平的山路。
一隻船橫在河面上,如果不是河面上有那麼一點微小的波紋,一時還真看不清船的影子。船上橫著一根竹竿,一根繩子繫在一棵樹上。
房會計喊來了二墩子。
河岸非常陡,同志們在孟書記和房會計的攙扶下上了船。
過河之後,他們沿著黑河的東岸向南走,這是一條崎嶇不平的林間小路,這是一條近路,如果走大路就得繞遠,需要一個鐘頭左右的時間。
到河東村的時候,時間是九點二十分。
孟書記在一棵大樹跟前停了下來,大樹的前面有一條石階路,一頭向東,路比較平緩,但很曲折;東邊就是河東村,一頭向西,路十分狹窄,而且非常陡峭,下面就是黑河。
孟書記介紹,沿著西邊這條石階路下去,就是丁家灘,河東村所有人家的船都停靠在丁家灘,河東村的人,大部分都以撐船為生。
大家跟在孟書記的後面進了河東村。
他們先去了曹大年的家,黑暗中,孟書記帶著同志們拐了七八個彎子,聽了一路的犬吠,最後在一戶人家的屋前停住了腳步,曹大年家沒有院子,只有三間磚瓦房,外加一件廚房,正屋的門開著,昏黃的燈光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在搓繩子。
見到有人站在門口往屋裡看,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繩子走到門口,朝外面看了看:「喲,是孟書記啊!稀客,快請進。」
這時候,從東廂房裡面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和孟書記打了一個招呼之後,到廚房裡面去了。她是曹大年的老婆滿文秀。
大家坐定之後,劉隊長直奔主題——天已經不早了。
滿文秀端來了幾杯茶,然後走出了堂屋。
曹大年回憶:「榮子豪溺水身亡的那一天,他和大少爺送一些山貨和茶葉到龍華堡,中午在榮家茶葉鋪喝了一點酒。回來的路上,船行到丁家灘前面的時候,大少爺突然從船艙裡面跑出來,剛準備蹲下身子,結果一頭載到河水裡面去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麼,他當時的神情如何?」
「不知道,事情來得太突然,哪來得及看呢?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榮子豪在船艙裡面做什麼?」
「在船艙裡面睡覺,他中午不是喝酒了嗎?」
「榮子豪好酒嗎?」
「大少爺不好酒,平時很少喝酒。那天,他讓馬掌櫃買了一瓶酒。」
「幾個人喝酒,他喝了多少?」
「大少爺,我,馬掌櫃,還有一個夥計,四個人,大少爺喝了二三兩的樣子吧!」
馬掌櫃是什麼人?
「馬掌櫃是茶葉鋪的掌櫃,茶葉鋪是榮家的產業。」
「榮子豪在船艙裡面睡覺,為什麼要跑到船舷上去呢?」
「不知道。」
「他是不是想喝水呢?」
「喝水?喝水用不著跑到船艙外面來,船艙裡面有一瓶水,還有一個茶壺。離開龍華堡的時候,馬掌櫃特地準備的,我們每次到龍華堡,回來的時候,馬掌櫃都會讓我帶瓶水。」
「榮子豪栽下去之後就沒有再浮上來嗎?」
「沒有,我只看到他招了一下手,就沉下去了。」
「你當時沒有跳下去救他嗎?」
「我跟著就跳下去了,可怎麼也找不著,我就開始喊人,當時,丁家灘停著幾條船,他們聽到聲音以後,都來了,一直忙到天快黑的時候,才在石崖底下的一個暗洞裡找到大少爺的屍首。」
「水下面的情況很複雜嗎?」
「對,那裡水很深,有不少漩渦,還有一些暗洞。」
「水有多深呢?」
「最深的地方船篙打不到底,這麼說吧!最深的地方至少有八九人深。」
「那麼,出殯之前兩天的晚上,是哪些人守靈的呢?」
曹大年回憶道:「守靈的一共有四個人,二少爺,二姑娘家的金柱和金鎖弟兄倆,還有俺。」
「守靈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呢?」
「沒有。」
「夜裡面有沒有睡覺呢?」
「困了就在草墊子上面瞇瞪一下。」
「是輪流睡覺,還是都睡著了?」
「下半夜都睡著了,特別是第二夜,連著兩天守靈,人都困得不行了,所以,睡得很沉。」
曹大年提供的情況僅限於此。
離開曹大年家,孟書記領著劉隊長繞過一大片竹林,來到一個高大的院門前。
這時候,幾乎所有的人家都入睡了,登門造訪顯然不妥,但事關案子,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孟書記敲了三次門,才把門叫開,霍家人剛睡下不久,二姑娘和孩子們留在了黑紮營,二姑爺一個人回到了河東村,因為回來得比較晚,所以睡得比較遲。
二姑爺是一個教書先生,提及榮子豪和夏曉筠的事情,霍先生是這樣說的:「確有此事,至於夏家為什麼反對,有兩個原因,一是老泰山榮家堂曾經反對過大姐和夏清泉的婚事,主要是嫌夏家門矮臉小——是個小戶人家;二是我曾經在大姐面前說過,有直接血緣關係的人是不能結合在一起的,如果結合在一起,會殃及後代。當時我不知道子豪和曉筠之間的事情——大姐並沒有把兩個孩子的事情跟我講,大姐只是想探探我的口氣。大姐回家以後,把這件事告訴了姐夫,兩個原因湊在一起,子豪和曉筠的婚事就黃了。」
「夏家是幹什麼的?」
「夏家世代以加工銀器為生,雖然衣食無憂,但和榮家在此地的聲望和家勢相比,就遠了去了。」
李子榮想起了一件事:「無名女屍的手腕子上不是有一對銀手鐲嗎?老先生能不能從這個方面提供一些情況呢?」
霍先生道:「在黑河寨和黑河寨附近的村子裡面,所有姑娘都有這種銀首飾。」
「那麼,夏曉筠現在何處?」
「榮子豪出事前——大概是去年的春天吧!,大姐和大姐夫把她嫁到龍華堡去了。」
同志們離開霍家的時候,時間是十點半鍾左右。
以上就是刑偵隊所掌握的所有情況。
無論是勘察到的情況,還是調查走訪到的信息,同志們沒有尋覓到一點有價值的線索。偵破工作陷入僵局。
後來,劉隊長派李雲帆和陳皓到黑河寨去了一趟,但毫無進展。
不久,隨著文化大革命的步步深入,劉副局長因為說了一些和時局相悖的話被打成右派,下放到翡翠村採石場勞動改造、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去了。
如此一來,「69——11。12」案就被擱置在了一邊。
鄭峰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馬上任的。不過劉副局長在離任之前,叮囑鄭峰和李雲帆、務必將「69——11。12」案的有關情況進行了一次整理,包括一些細節,還有一些背景性的東西。以備後用。
可以這麼說:「69——11。12」案在劉局長的心裡擱了四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