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終於用到這些資料了。劉局長和鄭峰已經發話了:他們會抽時間到黑河寨去,同志們一旦尋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務必告訴他們。
一月十三日的晚上,李雲帆召集大家開了一個案情分析會,在開會之前,並吩咐王萍將「69——11。12」案的有關資料——包括一些背景性的東西和細節——油印成冊,然後分發給大家。李雲帆這樣做,完全是劉局長刑偵思想的一種體現:任何線索都離不開案件所處的生活環境和背景,向生活要線索,這就是劉局長在長期的刑偵工作中總結出來的經驗和理念。鄭峰、李雲帆和同志們在後來的刑偵工作中,不斷實踐劉局長的經驗和理念,並且不斷充實與提高,可以說是屢試不爽、收穫頗豐。
李雲帆讓同志們看了一個下午的資料,這樣一來,晚上的案情分析會就可以直奔主題了。
會議由陳皓主持,王萍記錄。
第一個發言的是李子榮,他是「69——11。12」案的直接參與者:「在榮子豪的棺材裡面,憑空冒出一具女人的屍骸,這裡面一定有問題,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既複雜又詭譎的案子。大有文章。」
李雲帆知道,李子榮的意見就是劉局長的意見,劉局長在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之前——在下放到翡翠村的前一天晚上跟他和鄭峰談了一次話,中心話題就是「69——11。12」案,雖然暫時沒有頭緒,政治形勢又不容許同志們靜下心來偵破此案,但只要遇到適當的機會,務必要把這個案子查一個水落石出。
「偵破這個案子就必須從榮子豪的死入手,」發言的是卞一鳴,「從資料上看,榮子豪死得很蹊蹺,這種死法聞所未聞,無獨有偶,資料中還提到了一個人,他就是車懷水的兒子車之國,他是在賽龍舟的時候溺水身亡的,死法和榮子豪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這兩個溺水身亡的時間相隔太久。榮子豪和車之國都識水性,怎麼會連一點掙扎的跡象都沒有呢?特別是那個車之國,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性命,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同意李子榮和卞一鳴的意見,這個案子是由一具女屍引起的,如果沒有這具女屍,也就不會有『69——11。12』案,這個案子一定和榮子豪的死有關,最起碼也和榮家有關。」王萍一邊寫,一邊道。她和同志們一樣,對黑紮營的案子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
卞一鳴接過話茬道:「車家的事情也和榮家有關,夏家和榮家的關係也很微妙。所以,我們應該從榮子豪的死下手,以榮子豪的死為原點,然後向外圍拓展。李隊長,您說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雲帆的臉上。
「你們說得很好,我們偵破的重點應該、也必須放在榮子豪的身上,我們要對榮子豪溺水身亡之前的情況進行深入細緻的調查,應該從龍華堡開始,從龍華堡到丁家灘,這一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還有,無名女屍很可能是在入殮之後,下葬之前放進榮子豪棺材裡面去的。」
「為什麼?」李衛國有點疑惑。
「是啊!死者入殮之後,一直有人守靈,連夜裡面都有人,棺材蓋已經被釘起來了,女屍怎麼放進去呢?」。
「張謀,你問得好,這就需要我們去尋找破綻。我想,這裡面一定有玄機。大家想一想,榮子豪下葬之後,要想把屍體放進去,就得挖墳,有這個必要嗎?如果兇手想埋屍滅跡,辦法有的是,用不著這麼費事。」
「可是,棺材蓋上確實有一個洞啊!?聶振華道,他的手裡拿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一個棺材蓋,棺材蓋上有一個洞。照片上的標號是「2」。
「是啊!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啊!但我相信,只要我們把工作做細了,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道高有一尺,魔高自有一丈。」
李雲帆說出了同志們的心聲。
「榮子豪的死因,現在還不好說,無名女屍一定關乎一起兇殺案。」陳皓的語氣非常肯定。
「如果榮子豪也是死於非命的話,那麼,兇手一定是和榮家有舊仇宿怨的人。」李子榮道。
「對,如果兇手是榮家人的話,那榮家就不會同意遷墳。」
「劉建亮,你說得對。」
「張謀,您看看這裡……」
王萍將一張資料遞給了張謀:「對遷墳的事情,榮家還是有人反對的。」
「誰?」
「榮老太太。」
「這不奇怪,上了年紀的人,迷信,思想簡單、保守而固執。」聶振華道。
「可有時候,上了年紀的人更相信運道,如果家裡面遇到糟心的事情,他們往往會東找葫蘆西找瓢,比如說墓地的風水,還有住宅的風水。」陳皓道。
「遷墳的事情,榮老大是瞞著榮老太太干的,聽榮老太太的口氣,榮老大好像沒有和榮副主任商量。」王萍道,「不知道他的態度如何?」
「他是國家幹部,做這種事情,其想法自然和普通的老百姓不一樣。當然會注意影響。」
「對,如果榮副主任極力反對的話,這個墳是遷不起來的,再說,這種事情也不好強求。」劉建亮望著張謀道。
「至少能說明榮光宗和佟海棠和兇殺案沒有關係,遷墳的事情,榮光宗肯定會和他老婆商量。」
「不錯,遷墳這樣的大事,榮家人肯定要在一起商量,因為這關係到榮家的運道和興衰。」
在劉建亮和張謀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各自觀點的時候,李雲帆和陳皓低語了幾句,卞一鳴正在抽煙,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李雲帆和陳皓的身上。
會議室裡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陳皓朝李雲帆點了一下頭,望著大家道:「如果這具無名女屍是在入殮之後、下葬之前放進去的,那麼,榮家就很難撇清嫌疑,因為,在這個時間段,榮子豪的棺材停在榮家的大廳裡。離開榮家的時間,是從出殯開始的,從出殯到下葬這一段時間,在光天化日之下,兇手無論如何都無法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對啊!照這麼說,榮家人也脫不了干係。」劉建亮似有所悟。
「不對,如果榮家和這個案子有關係,那他們就不會同意遷墳了。」張謀的意見開始和劉建亮相左。
「那會不會是其他人潛入榮家,找機會把女屍塞到棺材裡面去了呢?」
「劉建亮,這不可能,兇手殺了人,然後翻牆入室,把受害者藏到棺材裡面去,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這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卞一鳴抽了一口香煙道:「除非這個無名女子是榮家人。」
「榮家人?」
「至少也是出現在榮家的人,或者是和榮家有關係的人。」
在案情分析會的後半段,陳皓將同志們的意見進行歸納,理出了如下幾個刑偵思路:
第一,調查榮子豪溺水身亡的真正原因,路徑有兩個,一是調查榮子豪溺水之前的詳細情況,包括有關細節,涉及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曹大年,一個是榮家茶葉鋪的馬掌櫃,包括茶葉鋪的其他夥計;第二個路徑,在榮子豪的孿生兄弟榮子傑的身上做點文章,還有榮耀祖的女兒榮小青,霍金柱和霍金鎖兄弟倆也許能提供一些情況,河東村和黑紮營之間距離不遠,表兄弟之間應該有一些來往,有些事情,他們一般不會對父母說,卻可能會對同齡人說,如果榮子豪是死於非命的話,一定會有一些背景性的東西,看看能不能從這些年輕人的身上找到一些線索,年輕人和年長的人比較起來,比較好說話。成年人顧忌多,年輕人則不然。
第二個思路,尋找無名女屍的真實身份,這具無名女屍肯定在黑河大隊,甚至在黑紮營和榮家出現過,至於人們為什麼沒有感覺到她的消失,這裡面一定有一些十分特殊的原因。無論是從無名女屍的年齡,還是從她在這起案件裡面的角色地位來看,她應該和榮子豪有關係。那麼,從什麼地方下手呢?可以從三個方面下手,劉局長在電話中特別強調,一定要從榮子豪入殮之後和出殯之前這一段時間裡面尋找答案,說具體一點,就是把調查的重點放在榮家大院。大家的想法和劉局長的想法不謀而合。第二個方面,在黑河寨進行廣泛的調查走訪,找尋無名女屍的來龍去脈。第三個方面,把史可染請過來,先畫出無名女屍的模擬像,然後在黑河寨和黑河寨附近尋找死者的下落。鄭峰下午來了一個電話:史可染在晚上九點鐘左右趕到山城。
分析會快結束的時候,史可染到了,同時出現在同志們面前的,還有一個人,他就是鄭峰,他對「69——11。12」案也有非常濃厚的興趣,李雲帆他們之所以重拾此案,也是鄭峰的意思,這裡面有工作上的考慮,但主要是想了卻劉局長的心病。
當天晚上,史可染用一個半小時就畫出了「69——11。12」案無名女屍的模擬畫像。這是一個臉模呈鴨蛋型,顴骨微微突出,眉清目秀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