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有叉枝,話分兩頭。
我們先來談一談卞一鳴這邊的情況。
開院門的是阿香,李書記帶著同志們走進章國森家院門的時候,章國森正在收拾自行車,自行車的龍頭上掛著一件草黃色雨衣。看樣子正準備出門。
「章營長,準備出去啊!」李書記道。
「是李書記啊!我到公社去一下。」
「章營長,我們耽誤你一點時間……」李雲帆一腳跨進堂屋的門檻,「談完了,你再走不遲。」
章營長一邊將自行車搬到西牆邊,一邊朝廚房喊道:「阿香,給同志們弄點水來。」
「章營長,用不著倒水了,不渴。」
「這位同志們是……」章營長望了望鄭峰道,這說明章國森還是有一點眼力勁的。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地區公安局的鄭局長。鄭局長,這位就是章營長。」
「這個案子的動靜還不小嗎?連地區公安局的局長都驚動了。」
坐在堂屋裡面,鄭峰看到,廚房裡面有兩位老人正探頭朝堂屋這邊看,老太婆的懷裡抱著一個手爐。
李雲帆低聲道:「鄭隊長,他們是章營長的父母。」
鄭峰和李雲帆所處的位置在西廂房門口的靠背椅上,章家的廚房在正屋的東邊,廚房裡面有一張小桌子,桌上擺著幾個碗和幾雙筷子,還有一碗蘿蔔乾,阿香正在安排兩個女兒吃飯。
照例是先派煙,後談話,發煙的是章國森,香煙是大運河牌香煙,這種香煙在當時當地是比較貴的香煙。
「下這麼大的雨,你們來找我,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問。問吧!」
卞一鳴看了看李雲帆和鄭峰,道:「章營長,我們有兩個問題想請教你。」
「別客氣,有什麼問題,你們就問吧!」章國森吸了一口煙,然後從嘴裡和鼻子裡面同時吐了出來。
一進門的時候,鄭峰目測了一下,章國森的身高在一米七六左右,看身材並不寬大,但那張臉卻大的出奇,這張臉有四大特點,一是皮膚很白,一看就是知道不是下地幹農活的主,二是眼袋非常明顯,而且是兩層眼袋,三是顴骨下方有一塊很突出的贅肉,乍看上去,有一點浮腫。四是腦門寬大,而且油光發亮。
李雲帆也注意到了這張臉,過去,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案子上,誰也沒有對章國森這張臉產生過興趣。現在,竟然對案子的苦主特別關心,這是李雲帆和同志們始料不及的,這大概也是「11。27」縱火案有別於其它案件的地方吧。
卞一鳴有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章營長,我們冒昧地問一句,你和隔壁張望弟是什麼關係?」
也許是這個問題太過唐突,章國森原本瞇成一條線的眼睛突然放大了好幾倍:「你再說一遍,誰?」
「隔壁張大嬸的女兒,張更生的姐姐,胥文才的老婆,張望弟。您聽清楚了嗎?」
「望弟,她怎麼啦?」章國森的眼袋抖動了幾下。
「她和你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我們是鄰居啊!」章國森顯然是在裝傻充愣。
連李書記都聽不下去了:「老章啊!公安同志是問你和望弟有沒有那種關係。」
「那種關係?你們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了,用不著繞彎子。」雖然章國森強詞奪理,但還是壓低了聲音,他大概是怕廚房裡面的人聽見。
現在的章國森已經不是什麼和尚戴帽子——僧俗難辨的問題,而是菩薩開口說話——句句以我為大。這尊菩薩看來不太好對付。
卞一鳴看了看李雲帆,李雲帆臉朝東,再朝北,又朝東。
卞一鳴心領神會:「我問你,你和李桂蘭是什麼關係?你和唐大膽的老婆又是什麼關係?」
「有沒有搞錯啊!你們不是為十年前的那場火災來的嗎?」
「對,我們是為那起案子來的,但我們首先要搞清楚在楊柳村,或者楊柳村的周邊,到底有哪些人和你們章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麼,你們所講的這些關係和縱火案有什麼關係呢?」
「有沒有關係,現在,我們誰也不能下結論,無風不起浪,無雲沒陰天,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我們現在就是要知道風起於何處,雲來自何方,你難道不想知道兒子真正的死因嗎?」
剛才是章國森的眼袋抖動,現在輪到顴骨下面的兩塊肉做運動了:「誰說我不想知道孩子真正死因的呢?滿圓可是我們章家的獨苗啊!」
卞一鳴終於拿到了這次談話的主動權:「這就對了嗎!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尋找你兒子的死因,你看,我們地區公安局的鄭局長也來了,李隊長具體負責這個案子,他同時也是我們山城縣公安局的副局長。所以,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