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盤桓的山路徐徐攀了足有半個鐘頭後,我們終於爬到山頂,山頂側前方有一座奇峰,瘦尖如刃,峰頂卻有個山洞,乍一看去深不可測,可兩峰之間卻有一道深切裂痕,彷彿刀削般齊整,而裂痕中卻一望無底,只有滿眼的漆黑及瀰漫在懸崖底部的濃濃白霧。
彎月皺眉道,「這是什麼地方?虧他們想得出來這麼毒辣的陰謀。」
咬了咬牙,我牽著她找到一處大石後躲起來,只見前方不遠處人影幢幢,不時傳來輕微的說話聲。
「大哥,飛過懸崖就是了,這峰險得很,而且奇寒無比,把他丟在那兒不出兩日必死無疑,這個主意絕吧,哈哈……,」闊耶可惡的聲源傳入耳膜,我不自主的撇了撇嘴。
勾魂並未搭理他,獨自屹立峰前半晌,似在打量兩峰之間的距離。
尹伯台仍沉睡在陰寒的石板上,對自己面臨的處境絲毫未覺。
良久,勾魂終於說,「行了,我帶他過去,你們在這兒等我!」
眼見他步步逼進尹伯台,我心急如焚,顧不得多想便衝上去喊,「住手!」
山峰很靜,只有我的回音半晌未落,飄蕩於天宇之間。
勾魂看著我,眼裡閃著一抹興奮的光芒,「咦,丫頭,我們又見面了,上天對我可真不薄啊!」
我心裡一慌,險些摔倒在地。
穩了穩心神,我指著尹伯台沉聲說,「你不能傷害他!」
「為什麼?」勾魂果真不再走近尹伯台,卻抱起雙臂好整以瑕的盯著我。
「因為……因為他不能死!他是西藏的小活佛,是藏民心中的神,你若想修成正果,最好不要動他!」
我的聲音雖然有些發顫,勾魂卻變了臉色,猶疑半晌道,「我已經滿手血腥,不可能修成正果,那麼殺得人多和人少又有什麼區別呢?既然你自己送上門,我沒道理不多殺一個是不是?」
眼見他臉上的殺機更濃更甚,我退了兩步,喝道,「如果我死了,你就是妖界的罪人,國師的話你忘了嗎?沒有我,妖王不可能復活!」
「住口,我從來都不相信那個臭女人的鬼話,誰不知道她有私心,誰不知道她想統一妖界,我偏不讓她得逞!」
話語剛落,人影已飄至眼前,一雙戴著黑手套的臂膀伸向我的腰間,鐵鉗般令我不能動彈。
驚愕使我尖叫出聲,混亂中一條人影飛向勾魂,他不得不放開我後退兩步,雙目瞬也不瞬的盯著擋在我面前的彎月。
「是你?手下敗將!」勾魂揚眉輕笑,食指中指出其不意的點向彎月眉心。
悶哼一聲,彎月身形陡沉,右腿一掃將勾魂摞倒在地。
氣急敗壞的貓妖躍起來直襲彎月胸前,厚實的雙拳重重擊在她胸膛上,痛得她發出淒厲的叫聲。
我焦慮不已,不及細想甩出困仙索。
紅光流溢,勾魂臉色突變,眼見困仙索已靠近他身前時,咻地一聲他竟消失蹤影。
困仙索轉而飛回我袖口裡,與此同時,我的身形一輕,竟被勾魂舉起來,丟向深不可測的崖底。
驚呼聲、風聲在耳邊不斷迴響,我緊張得閉上了雙眼。
忽然,身形一輕,腳下似有股力量將我往上托起,急忙睜眼,只見彎月大鵬展翅般飛到我腳下,用盡全力將我送上右邊的峰頂,於此同時,她嬌弱的身影直往下墜,瞬間消失於白茫茫的煙霧之中。
彎月……
內心在狂喊,淚水肆虐的侵襲了我的視野,趴在亂草叢中,我望著深不見底的懸崖淚眼模糊!
對面峰頂傳來闊耶得意的笑聲,夾雜著他狂妄的話語,「哈哈,不自量力,大哥真有本事,輕而易舉便幹掉兩個,小弟佩服之極!」
勾魂一言不發,挾起昏睡的尹伯台銀河墜落般躍向我所處的山峰。
急忙挪動身形藏於亂草之中,我收起滿腹心痛注視著他的動作。
青苔野草滿佈的山壁中隱藏著一個一人多高的山洞,他彎腰鑽進洞裡,不一會兒便獨自出洞,一個吸氣飛躍萬丈懸崖落在對面峰頂。
眼見他們揚長而去,我終於發出沉痛的吶喊,「彎月……!」
回音裊裊不絕,似也在為逝去的亡靈哀歎,山風呼嘯,卻掩不去我為彎月祈禱的聲源!
默哀良久,眼見寒氣越來越重,我不得不擦乾淚痕,正視面對的災難。
緩緩鑽進山洞,潮濕及陰暗使這山洞有股嚴重的霉味,摀住鼻子,我摸索著探進洞底,手掌心終於接觸到尹伯台的身體,尚有餘溫的身子似在微微起身。
「尹伯台……,」我驚喜的喊。
「唔……是安小姐嗎?」悠悠起身,他似在四下打量環境。
「不用看了,我們被闊耶他們扔在了小昭寺後山的峰頂上了,這裡與世隔絕,恐怕我們要餓死在這兒!」
眼前紅光一閃,尹伯台蒼白的臉呈現眼前,只見他手裡握著個打火機,微弱的火光照著整個長滿青苔的山洞。
「我去撿點柴禾,」總算泛起一線生機,我轉身出洞,頂著峰頂的寒氣哆嗦著拾了些乾柴返回。
點燃柴堆後,我們坐在火旁,俱陷入沉思之中。
「對不起,我連累你了!」
眼眶一濕,我又想起了彎月,急忙側過臉去,喉嚨哽咽。
「有沒有辦法下山?」
我趁他不備擦乾淚痕,強顏歡笑道,「應該沒有吧,他們說這裡與世隔絕,非要跨過萬丈懸崖才能下山,我們都是平常人,如何能飛?」
尹伯台哦了一聲不再說話,目光卻落在搖曳的火苗中。
一想到彎月遇難的情景我的心便陣陣絞痛,她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為了我犧牲生命啊?
深月,你讓我如何向你交待?
淚水再次爬滿了臉頰,我將頭埋進臂彎裡,輕聲抽噎。
不知過了多久,心情終於平復一些,抬頭看向朦朧的山洞,竟未看見尹伯台的身影。
大驚失色,我一路尋至洞口。
只見尹伯台一動不動的站在峰前,目光呆呆的看著對面峰頂,似在沉思什麼。
我不想打擾他的思緒,只好站在他身後靜靜的看著夜空。
繁星點點,西藏的天空似乎更低更矮,感覺我們舉起手便要抓到星星一般。遙遙夜空,涼風陣陣,孤獨的感覺便油然而生。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尹伯台的驚呼聲嚇我一跳,只見他雀躍歡呼,面露歡顏,似乎想通了什麼。
我不解的問,「你明白了什麼?」
「我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佛,什麼是真正的空靈境界?佛說: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一切有為法,儘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 世間萬物皆空。唯其空,便能包容萬物 。人類太過執著,執著的追求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到頭來一切都是空的,一切都還給了大地,既然如此,何必強求?何必?」眼見他喃喃自語的回到山洞裡,我一頭霧水。
佛?什麼是真正的佛?
我再次深深的凝望著崖底,白霧瀰漫著視野,勁風遮掩了我的聽覺,一切彷彿真的空靈,乾淨得不染任何塵埃。
彎月,但願你能登上極樂世界,不再受這塵世之苦!
默默悼念後,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返回山洞。
火光漸弱,尹伯台卻沒有坐在火邊,反而面向山壁盤膝而坐,雙手合什,口中唸唸有詞,似在頌讀佛經。
我不忍打擾他,悄悄又撿了些柴禾,就著火苗的溫度和衣而睡。
思維被惡夢驚醒,彎月倉惶而委屈的臉向我哭訴著她的不幸,大喊一聲,「不要……!」我從夢中驚醒。
火已熄滅,洞外射來微弱的光線,尹伯台仍端坐壁前,一動未動。
我整了整衣衫,捶了捶沉重的頭顱,迷迷糊糊的走出山洞。
山風比昨夜輕柔許多,晨光乍現,旭日正從東方緩緩升起,新的陽光似給人帶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