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芳為什麼會死?」陸福生的咆哮換回我的思緒,低頭看著昏黃光線下映照的陸家人,我心裡竟很不是滋味。
幾天的時間死了這麼多人,他們的痛苦可想而知!
「剛剛……剛剛忽然停電,黑暗中我聽見衣袂飄動的聲音,等光線再亮時迎芳便已……!」
回答的是陸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她的臉色一樣卡白,恐懼使她眼神潰散,四肢不住顫抖。
深月抬頭看了看房頂正中央,若有所思的說,「這個東西不簡單呢,來無影去無蹤!」
「是什麼東西?」我問。
「說了你也不懂,還是等著看結局吧!」
我瞪了他一眼,還想再問時,陸家的門又被人敲響,聲音卻不那麼急促。
「誰?」陸福生嘶啞著聲音問。
「陸大哥,我是陰如!」
我一喜,扯了扯深月的衣袖說,「她回來了,好辦了!」
「她一樣辦不了!」深月嗤之以鼻。
我懶得理會他的嫉妒心,目光落在推門而入的陰如身上。
風塵僕僕的陰如依然嫵媚動人,她身後的男人卻委靡不堪,形神憔悴,我忽然想起這個人是誰——陸遠行!
陸行吾的冤屈終於可以澄清了!
興奮使我的心情瞬間開朗,在接觸到陰如狐疑的目光時,我回報給她一個迷人的微笑。
陰如瞪了我一眼,目光轉向陸迎芳。
「這是怎麼回事?」她蹙眉。
「殷小姐,這位是?」避開了她的問題,陸福生死盯著陸遠行問。
「你們應該認識吧,他是陸遠行啊!」
肯定的回答令陸家人全身震顫,所有目光均落在陸遠行身上,這個瘦弱的男人愈發縮緊了身子,看起來更瘦更小。
「陸遠行!」陸福生一陣風的衝過來揪住他的衣襟吼,「你這個混帳王八蛋,害了我一家人啊!」
「我……我怎麼害你們家人了?」陸遠行驚懼的推開他問。
「若不是我爸收了你的錢,怎會被行吾叔害死?還有我媽、我兩個妹妹……!」
緊閉的木門忽然被大風吹開,一陣塵土飛揚,吹得人睜不開眼。
我忙用手臂遮住眼睛,深月則叫,「天哪,又來一個!」
「什麼?」揉了揉摻進眼裡的沙子,我難受的看向棺材邊站的黑影,白髮蒼蒼,滿臉怨怒,不正是陸行吾?
啊!
眾人驚叫,俱抱作一團。
陸遠行則驚得坐在地上,褲檔處一片潮濕。
「行吾叔……不關我們的事,你……!」陸福生惶然的退了兩步,眼裡的恐慌不言而喻。
陸行吾血紅的眸子盯向陸遠行,聲若洪鐘,「逆子,你捨得回來了嗎?你肯來見我了嗎?」
「爸,你……!」陸遠行強撐著牆壁站起來,雙手抓了抓零亂的頭發問,「你為什麼還是放不下?為什麼還不肯面對現實?」
「你說什麼?」
「看來我不得不告訴你真相了!原以為請大師封住你的魂魄便可以阻止你的執念,誰知你非但沒有悔悟,反而變本加厲,害了這麼多人,早知如此,我當初就該聽布禪大師的話,請他收了你!」
陸遠行的話引起眾人狐疑,到底是怎麼回事?
連我也聽得雲裡霧裡,難道不是陸遠行不忠不孝,將其父害死後鎖在榕樹下?
「你說什麼?」陸行吾眼裡的血紅漸漸消逝,迷茫爬上了他的臉。
「本來我不想說出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辦法了!」陸遠行挺了挺胸脯,漆黑的眼珠放出光澤,「那年,我從北京休假回來,本想帶童童和明剛回北京讀書,誰知……。」
「等等!」陰如忽然打斷他的話,手指著陸菊芳問,「何方妖孽膽敢附在活人身上,不怕折了修行?」
指間飛出一抹綠光,直射陸菊芳眉心,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一抹輕煙自陸菊芳身上飄出,直衝門外。
陰如追了兩步後停下來,將木門砰的關上後問陸福生,「你們家到底招惹了什麼東西?何以會纏上『喪鬼』?」
「什麼喪鬼?」我跳下地問陰如。
「所謂喪鬼,自然是誰纏上了誰家裡便不斷有人死,可是這種東西很少在陽間出現,不知你們是如何纏上的?」
陸福生忽然垂下頭,一言不發,陸菊芳則摀住了臉,小聲抽泣。
我忽然明白為何感覺不出其它異類,原來它一直附在陸菊芳身上,難怪我會看不到。
「逆子,你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陸行吾的話猶如晴空霹靂將所有人的思維重新轉回陸遠行身上!
「爸,如果我說出真相,你萬萬不可過度驚慌,一定要撐住!我們已經請了布禪大師過來,不一會兒他便會到的!」陸遠行眉宇間泛著一抹情感,那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陸行吾點點頭,眼神卻有些迷亂。
「其實從我回家鄉第一天開始便覺得有點不對勁,爸爸雖然對童童和明剛無限關愛,但他自己卻……,尤其是我帶回來的那只寵物狗,總是不停的叫,甚至見到爸爸便瘋狂的咬。起初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有一天夜裡,我起床小解時發現爸爸沒有打鼾,要知道爸爸素來有打鼾的習慣,並且鼾聲如雷,整個房子都能聽到,偏偏從我回來以後他便沒有打過鼾。」
「於是,我悄悄摸到爸爸房裡,哪知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爸爸的臉蒼白無色,鼻間竟無呼吸!」
啊!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陸行吾的眼神越來越迷惑,眾人的驚惶也越來越深!只有陰如和深月面無表情,彷彿在聽別人講故事!
「我忽然明白問題出在哪裡,爸爸太愛童童和明剛了,其實他早已過世,只是一抹執念強撐著自己的魂魄沒有離開身體,繼續著照顧孫子女的責任!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我得讓爸早日安息,早日投胎轉世啊!於是,我不得不騙爸說他有心臟病,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找機會向他說明真相。」
「遠行,我想起來了,」陸行吾忽然插嘴,「有一次,我帶童童和明剛去山上玩的時候忽然昏了過去,後來是村人把我抬回來的,他們說我當時已經沒了呼吸和心跳,可沒過一會兒我竟又活了過來,嚇死他們了!」
陸遠行眼裡泛起一層霧水,先前的恐懼也漸漸消失,畢竟是親生父子,哪兒來的隔夜之仇?
「爸,都怪我處理不善,選了個不好的時機告訴你真相,那天剛好是媽媽的忌日,我想如果那天告訴你,你便可以和媽媽同處一穴。哪知,我剛說出你已死去的事實,你便暴跳如雷,還說我居心不良,咒你早赴黃泉。從此你不再理我,還每天跟我吵架,弄得家宅不寧,童童和明剛都嚇得不敢再跟你親近,就連我也很怕你。」
「為了童童和明剛的前途,我不得不跟你提議帶他們回城,可是你的態度更加堅決,還說如果我們離開這兒,你就殺了我們!咪咪很害怕,她是我的第二房妻子,原本就帶著情緒回家鄉的,聽了你的話之後終日寢食難安,一直跟我吵非要離開這兒,我沒辦法,不得不請道士解決這件事!那道士一來便不住搖頭,說是此事難辦,倘若強行將你的魂魄逼離身體,只怕你會魂飛魄散,再也不能輪迴轉世。我當時苦苦哀求,堅持要道士救你一命,於是他才答應將你的魂魄暫時鎖在榕樹下,等有緣人路過替你超渡便可墮入輪迴!」
「難怪!難怪!」陸行吾喃喃自語,眼裡滿是愧疚。
是啊!如果陸遠行早日說出真相,哪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為了不引起別人懷疑,我不得不在道士作法後請村長出面,召集了村裡的長輩們共商此事,但我只說你是因心臟病去世,請他們為我作證,還給了他們一些安家費,因為我不希望你的事被人知道,不希望那些所謂的科學家來研究你,解剖你,所以……。」
咚的一響,陸行吾忽然跪在地上,老淚縱橫,「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分青紅皂白殺了那麼多人,我會有報應的啊!」
全場涕然,這個過錯究竟是誰造成的呢?
我看著陸家的人,心裡升起無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