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的遺體終於埋進了山裡的土地,看著返回後哭哭啼啼準備陸家小女兒陸明芳喪事的陸家人,我心裡湧起深沉的悲哀。
陸行吾已接連傷害了兩個人,真不敢想像他還能否正常的轉世為人!是否會打入十八層地獄!
窩在陸家足足三天,今夜又是陸明芳的行夜日,陸行吾不會再來搗亂吧?
看著冷冷清清的喪棚,我的目光開始四處搜索,陸家村的人經過上次一事,恐怕都沒有膽量參觀葬禮了吧?
夜漸漸深了,不時襲來的寒風吹起懸掛的電燈泡,昏黃的光線便搖搖晃晃,掃過陸家門前的黃土地面。
陸家的親朋將薄被鋪在棺材四周,擁擠著紛紛入睡,幾個男人則窩在中屋打麻將,不時傳來興奮的叫喊聲,為這淒清的夜色帶來一絲生氣。
我看著緊閉的木門,心念一動竄進陸家。
陸福生看起來手氣不太好,黑黑的臉上滿佈失落,不時發出低低的詛咒聲,應該是在謾罵自己的運氣。
我看著牆上的鍾漸漸指向兩點,眼皮莫名的巨跳起來。
揉了揉眼睛,剛想找個地方也睡會兒,木門忽然被人劇烈拍響,並且一聲大過一聲,直拍得人心緒不寧,汗毛倒豎。
「誰呀?」陸福生將麻將一推,起身穿過過道進入堂屋,沒好氣的問。
沒有人應聲,只間歇聽見風拂落葉的沙沙聲,空氣裡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味道,憋得我胸悶氣短,不得不扶住牆根站立。
陸福生的臉色開始發白,再次喊了一聲,「誰呀?」
仍然無人應聲。
「媽呀!」他轉身便往房裡跑,聲音聽來嘶啞卻刺耳。
我心裡很是忐忑,想出去看看又有些膽怯,萬一真是孤魂野鬼,我該怎麼辦?
拍門聲停止了,似乎有腳步遠去的聲音,我鬆了口氣,收縮的心臟也慢慢放開了。
啊!
正在熟睡的張蘭花忽然發出尖叫聲,直駭得我冷汗淋漓,雙膝一軟倒在地上。
「怎麼了?怎麼了?」
喊聲驚醒了其餘的人,陸福生第一個衝出來問,「老婆,你怎麼了?」
披頭散髮的張蘭花緩緩從被窩裡鑽出來,蒼白的臉彷彿得過一場大病。
「叫什麼?嚇死人了!」說話的是張蘭花的二姑陸迎芳。
「我……,」張蘭花欲哭無淚的掃了四週一眼說,「我剛被拍門聲驚醒,忽然覺得有人按住了被窩,彷彿將我掐在地上動不也不能動,任憑我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想喊也沒有聲音,嚇死我了!」
「別說這些可怕的事好不好?」陸迎芳摀住耳朵,慘白著臉叫。
「真的,幸好我拼盡全力喊出來,否則真被閉死在這兒!」張蘭花的樣子不像有假,八成真被孤魂騷擾了。
我扶著牆面站起來,心房砰砰跳個不停。
「怎麼辦?哥,你快想想辦法啊,我們不想死在這兒!」陸迎芳終於忍不住哭出聲,淒哀的目光令人生出無限同情。
陸福生倚著地鋪的邊角坐下來,臉色深沉,一言不發。
屋內打麻將的男人也圍出來,聽完事情原由後紛紛說,「真的很邪,看來需請得道高人驅邪才行!」
「嗯,等明天我就去請雪山廟裡的高僧布禪大師!」陸福生彷彿下了巨大的決心,目光裡閃爍著一抹堅毅。
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偏偏又理不出思路,倘若真是有鬼,何以我會看不見?這鬼又為何而來?
男人們安慰了一番後返回屋裡,女人們則相依相偎不敢再睡。
昏黃的燈泡映著每個人的臉,都似鬼魅般蠟黃。
「我看咱們都會死在這兒!千怪萬怪,都怪爸當初不該收陸遠行的封口費!」陸迎芳的話彷彿石破天驚觸動了每個人,女人們開始小聲嘀咕,神色均不自在。
「不!不是行吾叔,我分明感到是個女人!」張蘭花說話了,眉宇間泛著劇烈的驚恐,「一定是她回來了,是她怪我們……!」
「你說什麼?」陸家大女兒陸菊芳忽然打斷她的話,臉色很嚴肅,「大嫂,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張蘭花心虛的垂下頭,竟再也不發一言。
看著她倆的神色,我忽然覺得陸家一定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們倆究竟想隱瞞什麼?
心念一動,我附上張蘭花的身子,拂了拂頭發問,「如果福生明天能找到布禪大師固然好,萬一他不在廟裡可怎麼辦?」
「走一步算一步!」陸菊芳冷冷的瞪了我一眼,閉上雙目繼續睡覺。
我想了想,不想再打草驚蛇,只好離開人體尋找睡覺的地方。
經過陸老太的房間時,眼角不經意的瞟過,仿似閃電般震顫心房,房裡竟有條暗影飄浮,難道是……?
我嚇得直往後退,再也沒有上前的勇氣。
不會這麼背吧?難道她也沒被幽冥使者抓走?
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思慮半晌,我決定還是等陰如回來再作決定,倘若我擅自作主,造成無法彌補的後果,豈不是更糟?
正在胡思亂想,張蘭花忽然又尖叫,這一叫真讓人肝膽俱裂,五臟均亂!
慌不迭的跑進堂屋,還沒跨過並排睡覺的人堆,目光便落在房頂倒懸著的屍體上。
星目暴睜,髮絲倒垂,零亂不堪的胸口竟露出碩大的血洞,泛黑的血正不斷湧出,滴在她臉上染了滿臉的殷紅,死狀恐怖得令人咋舌。
我慌忙退後,再也不敢看她一眼。
「迎芳!」陸福生終於發生崩潰的喊聲,一個箭步衝上前將她抱下來,探了探鼻息後仰天狂叫。
叫聲停止後,他狂獅似的雙目瞪向陸菊芳,撕肝裂肺的喊,「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非要逆天而行,豈會讓我們家家破人亡?」
陸菊芳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只是瞬間又恢復一慣的冷漠,「大哥,你是不是激動過頭了?關我們什麼事?明明是行吾叔回來報復?要怪也得怪爸爸不該收陸遠行的封口費!」
「胡說八道!這不是行吾叔干的!」陸福生淒怨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痛哭流涕的喊,「都怪我們貪心,都怪我們不講人情道義亂來,否則哪會出這麼多事?」
眾人皆露出不解的神色,陸福生到底想說什麼?
我見情況越來越糟,心裡很是擔憂,如果再有死亡事件發生,我該怎麼辦才能阻止?
這暗中復仇的怨靈究竟在哪兒?為什麼我看不見?
陸福生吸了吸鼻涕,抽噎著想要繼續講述時,陸菊芳忽然尖叫,一邊哭一聲喊,「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要怪就怪我大嫂貪心,不要來找我啊!」
我狐疑的看了看四周,似乎沒有不乾淨的東西啊,她到底怎麼了?
「菊芳,你別亂說,不關我的事!」張蘭花顧不得穿衣服便往陸福生身邊靠,臉色蒼白得可怕。
陸菊芳忽然轉哭為笑,手指指著張蘭花的額頭喊,「不是你還是誰?你這蛇蠍婦人,沒有良心!」
「不是……不是這樣的,是他們……是他們……!」張蘭花的瞳孔漸漸收縮,語無倫次後昏死過去。
「老婆!」陸福生丟開妹妹的屍體去扶張蘭花,場面一時亂成一團!
忽然,空氣裡飄來一股熟悉的味道,卻令我欣喜若狂,是深月回來了!是深月身上的男人味!
果然,我頭頂一暗,深月悠哉游哉的臉伸到我面前問,「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害我到處找!」
「你跑哪兒去了?陰如找你好久找不到呢!」我陰霆的心情一掃而空,彷彿天空忽然明朗。
深月好奇的看了看陸家人問,「這些人怎麼了?」
「說來話長,你進來時有沒有看見不乾淨的東西?」我再次看了看四周,確實沒發現異常啊!
「似乎是有點不乾淨,我進村子的時候就發現了!」深月牽住我的手只那麼一飄,我們便坐在了房樑上。
坐穩了身子後,我指了指陸福生說,「他們陸家的人似乎做了什麼缺德的事,造成怨靈復仇,死了好幾個人!」
深月不語,幽黃的眼珠卻四處探視。
我低頭見陸家各個人神情潰散,彷彿得了重病般心生不忍,拉了拉深月的衣角說,「我們幫幫陸家好不好?他們已經接連死了三個人,好可憐!」
「恐怕不是我們幫得了的!」深月似在喃喃自語,「除了他之外!難怪他會出現在這!」
「你說誰?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的問題顯然是白搭,因為他根本沒有回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