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蛇共舞 命懸一線 第18節 三姨婆的葬禮
    爸媽見到我很是欣喜,可目光落在深月臉上時,腳步遲疑不前。

    「這是我的同學,他叫……深月。」我頗有些尷尬,因為不知道怎麼介紹他,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姓什麼。

    深月倒是衝我父母笑了笑說,「伯父伯母好。」

    有一刻的猶豫後,媽媽仍然露出笑臉招呼,「你好,請坐,進屋裡坐。」

    爸爸連忙接過我的小皮箱,一邊往我房間裡送,一邊悄聲問我,「小穎,他只是你的同學這麼簡單嗎?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爸,別亂猜,只是朋友而已!」我困窘不已,慌忙解釋。

    媽媽買菜去了,爸爸則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些日常話,什麼有錢用沒?工作好嗎?老闆對我怎麼樣等等,我見深月坐立不安,便提議帶他出去逛逛,他欣然應允。

    小城市的街道並不冷清,熙熙攘攘的街頭滿是小商販擺的攤,我們經過的時候,不停的聽到有人問,「先生,要不要買個**送給女朋友?你們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我只是翻翻白眼,深月卻頗為自得的奸笑,我實在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說,「美死你了,白撿個女朋友。」

    他聳聳肩,不以為然的說,「如果我女朋友跟你一樣蠢,我情願撞死。」

    「喂,你什麼意思!」我為之氣結,恨不得咬他一口。

    長街的盡頭,忽然閃過一條黑影,我疑惑的追上去,他卻一閃而逝,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看帥哥啊?」深月好奇地問。

    「不是,一個舊同學。」我收起滿腔不安和他轉進了另一條街道,身後仿似有雙眼睛緊盯著我,一刻也不敢放鬆。

    第二天午時我們包了輛車趕往三姨婆的家,那是晉福市下面的一個小村莊,車行大約兩個鐘頭後,進入我昨晚夢見的小山谷。

    三姨婆門前已經掛上了白色簾子,往來穿梭的村民迎上我們,認識我爸媽的人開始說些寒暄的話,而我一刻不停的走到靈前,那裡停放著三姨婆的棺材,我只想再看她最後一眼。

    「小穎……,」一個似曾相識的女人拉住我說,「你做什麼?」

    「我想再看看三姨婆。」

    她聞言一愣,卻還是鬆手,任由我走到棺材面前,搭上旁邊的板凳,探頭看向棺材裡。

    三姨婆的臉色很安祥,不似我先前見到的烏青色,化過妝的神情仿似沉睡一般,絲毫不覺駭人。

    我的淚不自主的滑落,珍珠般滴在三姨婆身上。

    今晚三姨婆作夜,耳聽著道士念的生平事跡,圍觀者均是潸然淚下,場上一片悲哀。

    我的目光流轉時,餘光掠到對面人群後的男子臉上,他的臉色很蒼白,卻咧著大嘴笑,神情詭異。

    心念一動,我穿過人群走向他,誰知等我走過去時他已經消失了,而不遠處的村屋後隱約閃現著他的身影。

    我追上去,不停的喊,「宋智仙,你等等!」可我越喊他走得越快,不知不覺竟來到村後的小山上。

    寒風刺骨,若隱若現的山頭裡滿是墓碑,我心裡一揪,轉身欲逃。

    「安子穎,你追我幹什麼?」

    身後傳來宋智仙的聲音,我急忙回頭,只見一襲白衣的他表情甚是古怪,飄浮的雙腳冒出絲絲霧氣,詭異的令人害怕。

    我不自覺的退了兩步,顫抖著聲音問,「你為什麼在這裡?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不回答我的話,卻喃喃自語,「我怎麼會這裡?我到底是人是鬼?誰來告訴我?誰來告訴我?」

    見他一臉茫然,我愈發好奇了,走近他問,「你還認得我嗎?」

    「我記得,你是安子穎。」他的目光閃了閃,似是記起些什麼。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住在城裡嗎?」

    「是啊?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等我醒來時就在街上看到你,然後我就一直跟著你來到這裡。」

    果然不出我所料,先前在街頭看到的人就是他,只是他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為什麼?

    「小安,你不要命了?」身後傳來深月的聲音,我喜出望外的跑過去,心裡的恐懼完全消失。

    宋智仙飄過來,忽然問,「安子穎,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有親人過世,所以來拜祭的。」

    「過世?」他的五官忽然擰在一起,雙手抱住頭,狀似十分痛苦的喊,「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不在人世了?是誰殺了我?」

    「他怎麼了?」我回頭問深月。

    「他已經不是人,可是他忘記了自己死時發生的事,所以……一旦他記起來,你就危險了!」深月小心翼翼的拉著我往後退,眼看宋智仙仍在自言自語,他抓著我撒腿便跑。

    風聲呼嘯,擦耳而過,我的心砰砰狂跳,腳步也似越來越沉。

    前面的路似乎無限期的在延長,跑了很久都沒有出路,深月停下來,眉頭緊皺。

    我一邊不停的喘氣,一邊問,「怎麼了?」

    「看來我們必須對付他,否則出不去了。」深月若有所思的盯著不遠處,良久才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找他!」

    「不要丟下我!」我嚇得一把拽住他,生恐他留下我一個人。

    「不行,我們不分開的話他肯定不會現身,你得學會照顧自己!」他說完甩開我,一個拔步竟消失蹤影。

    黑暗裡,我彷彿聽得見自己的砰砰心跳,突兀的令人心悸。

    一步也不敢動,我仍站在原地等深月回來,可十幾分鐘過去了,他絲毫沒有回轉的跡象,而我的手腳已經僵硬。

    「安子穎,你能幫我嗎?」身後再次傳來宋智仙的聲音,我尖叫著閉上眼睛,回頭便跑。

    腳下的路高低不平,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奔,卻越奔越遠,越奔越找不到出路,只好停下來茫然四顧,搜索出口。

    「安子穎,你幫幫我好嗎?」他再次現身,衝我露出血盆大口。

    悄悄摸出玉如意,我緊張得快要昏倒,一邊往後退,一邊喊,「你別跟著我,人鬼殊途,你該去投胎轉世了。」

    「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地方沒去過,還有很多生活沒享受,你成全我吧,讓我上你的身好不好?」

    「你瘋了!」我歇斯底里的大叫,心裡暗罵自己為什麼愛多管閒事,其實我早知道他是鬼了啊!

    「我沒有瘋,我只是要報仇,我記得自是怎麼死的了,是一個該死的司機撞死我的,他跑了,跑得無影無蹤,我要找他報仇啊!」他的聲音愈漸瘋狂,表情也愈漸誇張,而他的五官裡開始冒出鮮血,殷紅得令人嘔吐。

    我的雙腿發軟,一個趔趄倒在地上,身後似乎有個小山包,我一回頭看見個泛白的墓碑,嚇得亂叫亂跳,眼淚如泉水般湧出,心頭的恐慌已超越了所有的理智。

    眼看他越來越近,我痛哭失聲,感覺毛髮都豎了起來,五臟六腑全絞成了一團。

    這時,我聽見一股呼呼風聲,夾雜著鐵鏈的聲音,耳邊傳來宋智仙淒厲的喊聲,我睜開眼睛,只見他身上被一根粗重的鐵鏈纏住,絲毫不能動彈,而站在我面前的正是深月。

    「死妖精,不要你管我的事,你走開!」被困住的宋智仙已經失去了理智,露出青面獠牙,張牙舞爪的動作仿似狂怒中的大猩猩。

    深月冷哼,張嘴吐出一口烈焰,直燒得他鬼哭狼嚎。

    忽然,宋智仙的身子劇烈膨脹,吹氣球般腫大,接著一個收縮,竟瘦成竹竿狀。同時,他一縮身子逃出了鐵鏈的束縛,消失蹤影。

    我連忙擦了把眼淚,拉住深月的胳膊再也不肯鬆手。

    「多管閒事,知道什麼下場了吧?」深月一邊扔掉鐵鏈,一邊拉著我打算離開後山。

    「死妖精,拿命來!」晴空霹靂般的吼聲傳來,一股涼風撲面而來,宋智仙老鷹般掠過來,一腳踢在了深月胸前。

    他一個不防往後仰倒,重心傾壓,連帶我一起摔在地上。

    只聽深月喉嚨裡傳來奇怪的聲音,似狐狸的叫聲,我眼前白影一晃,他忽然消失人影,化成一隻九尾妖狐站在面前。隨風搖擺的九條尾巴張揚嫵媚,仿似歌妓的美妙舞姿。

    我一時目瞠口呆,連爬起都忘了。

    「你終於現出原形了。」宋智仙狂笑,手臂揮舞間,揚起狂風大作,無數飛沙走礫飄向我們,瞬間將深月包圍起來。

    我嚇得連哭都忘記,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面前一堆飛速轉動的沙石,仿似陀螺般飛速旋轉。

    「嘶!」

    天籟般的聲音傳來,深月從包圍圈中衝出來,雙目血紅,仿似要吃人般盯著宋智仙。

    他們久久凝視,久久無人先動,我趁機緩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

    深月動了,快如閃電迅雷,長長的爪子劃在宋智側臉上,他痛得亂叫。緊接著,九根尾巴蛇般纏住他的身子,且越勒越緊,直到把他擠成木棍仍不肯罷休。

    宋智仙的五官擰在了一處,看起來滑稽不已,他焦急不安地喊,「放開我,我不再傷害你們,我也是受害者啊,你們放開我好不好?」

    我聽他語音淒切,心軟下來,替他求情說,「放他一馬吧,他也很可憐!」

    深月不語,背對著我的狐狸身子卻在顫抖。良久,他的尾巴終於鬆開,宋智仙趁機化作輕煙消失蹤影。

    我看著他,一言不發。

    深月緩緩回頭,瞬間恢復人形向我走來。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嗎?」我的驚恐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絲失落。

    他凝視我,目光裡滿是無所謂,「你想知道嗎?是的,我是狐狸,我們全家都是狐狸,可我父親是狐仙,他一生做盡善事,最終為了人間和平付出生命,所以他得道成仙。可他捨不得我們,於是留戀凡塵,守著他的四個兒女。」

    「四個兒女?」我咋舌。

    「我下面還有三個妹妹,她們均在深山修煉,尚未修成人形!」他的回答使我恍然,可一想到他剛才的原形,我心裡就毛毛的。

    下山的路漸漸顯現出來,深月挑眉問,「你還敢跟我一起嗎?」

    「為什麼不敢!」昂首挺胸,我故作堅強的走到他前面,其實心裡仿似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妖妖鬼鬼,自從陰如出現後,我身邊似乎總有這些東西,可我只想做個平凡普通的人啊,到底哪天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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