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楓不停的打電話,我沒有接,我不想連累她。然後她不停的發短信,一句又一句的重複,「小安,你讓我陪你好嗎?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不能這樣對我啊!」
關掉手機,我眼裡湧出淚水,多好的朋友啊,此生無憾了!
「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房門外傳來深月低沉的嗓音,自從回到家我便把自己關在房裡,一個人想了一天一夜!
我不敢相信他說的話,更不敢相信我真的大限將至,因為我有太多的不捨啊!
「安子穎,你堅強一些好不好?爸爸讓我保護你,而不是讓你放棄自己!」
我沒有答應他,翻身躺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發呆。
深月沒有繼續敲門,而我也懶得一動不動,半夢半醒間,忽然眼前一暗,彷彿進入一個空曠的山谷中,四周全是青山綠樹,黃昏的餘暉照著青青的草地,夢幻般迷人。
我獨自走在山間小路上,心裡無端升起恐懼和不安,這裡哪裡?我怎麼會到了這兒?
山路的盡頭彷彿有個村子,零星的村屋裡亮起星星火火的日光燈,煙鹵裡還升著黑煙,不時飄來米飯的香味。
我的疑惑更深了,這到底是哪兒?
忽然,村東頭傳來淒厲的喊聲,夾雜著女人的哭聲,鬼魅般駭人。
心猛地一沉,我加快了腳步往聲源處趕去,這是村東的一間平房,紅磚砌成的房子幾乎沒有裝修,只簡單刷了一層白色塗料,吱呀搖晃的木門開著,我一抬腳便跨了進去。
昏黃的燈泡下圍著一群人,而床上躺的人已經臉色烏青,四肢僵硬,披散的髮絲黑白相間,映著她的臉愈發駭人。
我剛想走近一點,忽然有人迎著我走過去,一陣涼風撲面,我竟紋絲未動。
回頭看著穿過我的身體而去的男子,我的瞳孔漸漸收縮。
怎麼回事?為什麼他能從我身體裡穿過去?
「姑媽,你怎麼就這麼去了?一句話也沒交待啊?」
女人的哭聲拉回我的思緒,緩緩走到床邊,我探頭去看死者的臉,不甚蒼老的臉上帶著一抹沉睡的安詳,可那五官竟如此熟悉。
我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來她竟是三姨婆!
踉蹌的退了兩步,我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前不久才跟我有說有笑的三姨婆就這麼去了嗎?為什麼?
眼眶濕潤了,我忘情的撲倒在她冰涼的身上,哭喊著,「三姨婆,你怎麼就去了啊?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見你最後一面啊?」
直哭得肝腸寸斷,聲音嘶啞,從未體驗過親人逝去的感覺竟如此難受!在我心裡,她比我的親奶奶更親啊!
有人拍我的肩膀,抬起朦朧的淚眼,三姨婆的臉映在眼前,我一個站不穩滑倒在地。
「丫頭……你怎麼靈魂出竅了?」她的臉色滿是驚訝,臉色雖然蒼白卻不似方才見到的烏青,髮絲挽在耳後,一如我先前見到的慈祥和藹。
我疑惑的站起來,回頭指了指床上的屍體問,「三姨婆,到底怎麼回事啊?」
她的目光掃了掃床上之人,歎道,「生死有命,我命中注定大限已到,強求不得,只是很奇怪,你怎麼會來的?」
「我……我好像睡著了啊……。」
見我一臉困惑,三姨婆忽然牽住了我的手,她的手仍似先前的冰涼,可我卻似習慣般沒有縮手,任憑她陪我走到角落處,悠悠地說,「丫頭,你能感應我的去世證明你的靈力已經顯現,恐怕漸漸要回到原來的你,記住,降妖除魔固然重要,可千萬別陷入兒女私情,只會害了你呀!」
我很是茫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三姨婆緩緩抬手撫了撫我的臉,無限感慨說,「我守護了你二十多年,也算功德圓滿,餘下的路得由你自己去走,無論風雨險阻都不要放棄,不要害怕,因為你不是常人,遲早要回歸正位的!」
「三姨婆……,」我剛想說什麼,她忽然推開我說,「快回吧,幽冥使者來了,別讓他看到你!」
我焦急的抓住她,戀戀不捨地問,「那你還會來看我嗎?」
「陰陽相隔,不見為妙!」
三姨婆的聲音漸漸淡了,而我眼前的景像也漸漸模糊了,一陣無邊的黑暗侵襲視野後,我發現自己仍然躺在房間的床上,而窗外的太陽正照著我的全身,溫暖如春。
回想剛才的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是做夢嗎?
慌忙打開電話,我撥了家裡的電話,當爸爸的聲音響起來時,迫不及待的問,「爸爸,三姨婆是不是出事了?」
「小穎,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爸爸的聲音渾厚而低沉,「你三姨婆昨天晚上去了,我們也剛剛接到消息。」
電話滑落在床上,我的淚水噴湧而出,電話裡還不斷傳來爸爸的喊聲,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開始收拾行李,撿了幾件日常換洗的衣服後衝出房間。
正吃速食麵的深月奇怪的看著我問,「你去哪兒?」
「回家。」風一般甩門而出,一路狂奔下樓梯,等我衝到中巴站的時候才發現深月竟跟在後面,速度之快速乎想像。
長途汽車總是令人昏昏欲睡,我看著窗外飛快閃過的景物,眼皮不斷下垂。
一覺醒來天色已黑,我看著窗外黑裡泛白的群山,無端湧起一股悲哀。
人生真短暫,才數日不見的三姨婆竟這麼去了!而我昨晚發生的事也太匪夷所思,究竟是三姨婆托夢還是真的靈魂出竅,只有天才知道了!
「幹嘛無緣無故回家?」一天沒說話的深月終於開口問我。
「我三姨婆去世了,我得回家送她最後一程。」
「生死有命,強求不得!」
我盯著他,這句話竟和三姨婆說的一樣,其實道理誰都明白,只是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又似難以接受。
中巴車陡然停下,我一個不穩撞在前排車座上,痛得怪叫,車上忽然湧進幾個頭戴黑巾的男人,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刀,直刺我的眼睛。
「搶劫,快把錢都拿出來!」
一句話石破天驚,全車人驚慌失措,幾個膽小的女生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的心一縮,冷汗淋漓。偏臉看向深月,竟似無動於衷,臉上還帶著股不屑。
眼看司機和售票員戰戰兢兢開始掏錢交給劫匪,我緊張的抓住了深月的手。
他的手背很厚,很溫暖,我心裡也莫名的放鬆許多。
眼看劫匪已經走到我面前了,深月忽然站起身說,「我們沒錢,有種的殺了我們!」
我的心一沉,嚇得閉上了眼睛。
耳邊聽著劫匪的怪叫聲,「臭小子,你不要命啊?」我偷偷睜開眼睛,只見深月身上正散發著一股金光,將他牢牢包圍起來,使他看起來仙人般縹緲。
我驚訝的站起來,發現全車人都暈過去了,只有劫匪瞪圓了雙目看著我們。
手一揚,正對面的劫匪拋物線般甩出車外,深月箭一般竄出去,身形急轉,腳尖挑起另一名劫匪的身子,重重地倒在中巴走廊上。
最後一名劫匪見勢不妙,正欲轉身逃離,深月閃電般掠到他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扔出好遠,直痛得他哭爹喊娘,連滾帶爬。
一氣呵成的動作令我呆愣當場,眼看他風度翩翩的走到我面前,仿似夢境般半晌不能清醒。
深月施施然的坐下去,雙手拍了個響亮的巴掌,全車人如夢初醒般恢復了知覺,仿似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中巴繼續開動,搖搖晃晃的躍過穿山嶺,天濛濛亮時進入我的家鄉——晉福市,位於華中地區的小城鎮。
下車後,我終於忍不住問,「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深月掃了我一眼,從我身側走過去,丟下一句話,「你覺得我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翻翻白眼,我嘟囔了兩句後,只好跟上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