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後,肖諾頭上的傷口癒合拆線,但眼睛上的紗布還是沒能拆下來。麥歌小心翼翼地替他擦著臉的手被他抓住。肖諾拽著麥歌的手,這幾天他們幾乎天天都拽著手,再也不想分開。
「麥歌,告訴我實話,我是不是會失明。」這幾天,這種不安越來越強烈。
「當然不會,醫生說頭部受傷暫時性而已。」
「真的?」
肖諾將信將疑,麥歌咬了咬下唇回答。
「當然。」
肖諾舉起雙手搜尋著她的臉,她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好想看看你的臉,好像又瘦了,是不是最近都沒有好好吃飯?」
熱熱的液體又爭先恐後地跑了出來,肖諾心疼地用指腹擦拭著。
「傻瓜,別哭,本來那天是向你求婚的,可是……」
「我答應。」
「傻瓜,眼睛的情況我自己知道,什麼都看不見的人怎麼能保護你呢。好了不要跟我爭了,我們看明天我拆紗布好不好?」
麥歌知道她永遠都拗不過肖諾,就想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
「咳咳咳……」小毛假裝咳嗽了幾聲,「你們還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有多甜蜜啊。」
蘇倫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心莫名的疼了一下。麥歌不好意思地從肖諾懷裡鑽了出來,隨手抹了抹淚,蘇倫和小毛都了然她為何落淚,也沒說什麼。
「臭小子最近在醫院待爽了吧,睡得都有些肥了,麥歌把你養太好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小子來躺半個月試試。」
「呸呸呸,童言無忌。」小毛誇張的跳腳。
大家都笑了起來,病房裡氣氛一時活躍起來。
「什麼時候出院?」
「明天,拆完繃帶。」肖諾故作輕鬆地說。
蘇倫和小毛卻不自然起來,瞬間又安靜了下來,麥歌不想哭,但淚水還是在眼眶裡打轉。
「你們先聊會,我出去打水。」
麥歌實在忍不住了,捂著嘴跑了出去,靠在門外的牆上隱忍地哭了出來。明天還是看不到怎麼辦?肖諾肯定就會消失了,怎麼辦?她不在乎他變成什麼樣子,但她害怕他自暴自棄,害怕他消失不見。
是不是初雪的晚上肖諾說的話靈驗了:「你的每一步我都幫你踩過了,從明天開始你的路不會難走了,有我一起幫你擔著。」這個本來應該是她的災難吧?為什麼都轉嫁到肖諾的身上。
一個有力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她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來,看到蘇倫正關切地望著她。
「肖諾一向都很堅強,不要擔心,專家都說失明是暫時的。」
麥歌用力地點了點頭。
「阿姨最近好嗎?」
「嗯,下個禮拜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來吃個飯吧。」蘇倫見麥歌有些遲疑,又補充了一句,「和肖諾一起。」
「好。你和韓曉樂……」
「就那樣,其實也是過去的感情了,我只是自己一時不知道,2年多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如果相愛,時間不是問題的。」
「問題是,我好像不再愛她了……」蘇倫的唇邊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麥歌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略顯詫異地看著他。
「蘇倫……」
「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沒有好好整理……」
「蘇倫,我能拜託你一件事情嗎?」
「說吧,只要我能做到。」
「如果,我是說如果肖諾真的失明了,請想辦法讓他繼續留在電台工作,讓我做什麼都行,《諾言時間》是他的生命……」
蘇倫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很久才開口。
「麥歌,你真得很愛他……」
唐子非看到麥歌掛著淚痕,又看看蘇倫,火就不打一處出,不分青紅皂白,開頭就怒吼。
「喂,蘇倫,你又氣麥歌了,你怎麼老搖擺不定啊……」
蘇倫低頭尷尬一笑。麥歌趕忙拉住唐子非。
「不是啦,你誤會了,我們在說其他的事情……」
「那你哭啥?肖諾不是還活著嘛。對了,我有事找蘇倫聊,你去忙別的吧。」唐子非瞪了一眼蘇倫,拽拽地扔了一句,「是自己走還是讓我壓著走?」
蘇倫輕輕笑了起來,這女人還真夠強勢,不知道他爸很早之前撮合他們倆前是否瞭解到這一點。
哪個男人要是落在唐子非的手裡,會是幸福和末日同在。不過,蘇倫的性格更需要唐子非的果斷給狠狠糾正一下,就像她和肖諾。麥歌終於露出了還算輕鬆的笑意。
蘇倫開車,所以去哪得決定權自然又落在他手裡。他把唐子非帶到郊外的畫室,那是個風景宜人的地方,周圍清朗的河畔一座簡單的小木屋。
「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怕你把我罵得很慘,所以選個安靜沒人的地方。」
「我以為你要先下手為強,這裡適合你謀殺藏屍。」
「這麼美的地方,我們一定要說這麼掃興的話嗎?」
「其實我還是很欣賞你的,只可惜你這次太猶豫不決了。」唐子非看著畫室一幅幅畫,很有情感,「你看,你的畫也是猶豫不決。明明可以是很燦爛的陽光,卻偏偏畫上一抹淡淡的顏色。」
唐子非可惜地搖了搖頭。
「你果然很懂畫。」
「不介意以後我常來這裡玩吧。」
「當然。」
「上次你要帶我們來的就是這裡吧?」
「嗯。」
如果那天他不去追韓曉樂,來了這裡會不會接下去什麼事都不會發生。蘇倫苦笑。
「那個韓曉樂不會也趕到這裡吧?」
「她不知道這個地方。這裡是她離開的時候才有的。」
「為了忘卻的紀念?」
「只是那時候比較浮躁,想安靜些。這裡很能讓人的心平靜下來,不是嗎?」
「幫我畫幅畫吧。」
「現在?」
「嗯。」
蘇倫猶豫了一下。「好吧。」
唐子非隨意地往小木屋的籐椅上一坐,兩腿一伸,蘇倫便拿出畫筆專注地畫了起來。這是個美麗的女子,這一點,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在心裡承認了。他淡淡的幾筆,就幾乎把她的神韻都畫了出來。靜靜地看著那個認真的表情,唐子非感覺自己心裡某樣東西正在輕輕地發芽。
她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怎麼,坐不住了?」蘇倫看了幾眼正蠢蠢欲動的她,手中的筆還是沒有停下來,「好了,現在你可以動了。」
她舒了口氣,走到蘇倫的背後,在自己的畫前流連忘返。蘇倫全部完成,把筆一扔,起身從冰箱裡拿出了一打啤酒。
「你打算不醉不歸。」
「借酒消愁。」
兩個人你來我往,天南地北說開了去,喝的稀里糊塗。
「蘇倫,你說我們兩個要是聽從我媽的安排那時候在一起是不是就沒有那麼多事了?」
「誰知道呢,或許就不會傷害到麥歌,你也不會傷害到老秦。」
「或許還是會傷害到,韓曉樂還是會回來,而我還是會失戀,抓著麥歌哭訴……可是人生沒有那麼多或許,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誰也回不去……」
「你知道韓曉樂怎麼跟我說嗎?她承認最初是有人慫恿她來破壞我和麥歌才決定回來的,原本她確實沒有打算回來,至少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哈哈,很可笑的女人,很可憐的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是啊,我們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都亂了。」
唐子非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在蘇倫眼前晃著,卻徑直朝小河邊走去。
「你去哪?」
「好熱,洗臉。」
剛蹲下,由於酒精作用一頭就栽進水裡。蘇倫猛然清醒,跑過去把她拉了上來,幸好水不深,但進水咳得也夠嗆,微醺的臉泛著紅。蘇倫的眼慢慢迷離起來,眼前似熟非熟的影子在他眼前晃動開來,不知道是誰,他就把唇覆了上去,唐子非也被一陣驚嚇弄暈了,兩個人乾柴烈火撕扯起對方的衣物來。
直到一人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們才從滾燙的情慾中清醒了過來,蘇倫接起電話,唐子非整理好衣衫尷尬地走出他的視線。
兩人酒醒差不多的時候才回去。回去的路上沉默到底。
唐子非跟蘇倫進了電視台,很簡單的理由只是為了去看看。走廊碰到韓曉樂,從頭到腳把唐子非打量了一番。
「倫,她是誰?大家都等你很久了。對了你還在和麥歌糾纏嗎?剛剛她有打電話來找你。」
「她有說什麼事嗎?」
「能有什麼事,真奇怪,你一時糊塗也就算了,怎麼肖諾也一塊搭上了。」
「韓曉樂,你變了。變得刻薄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當著別的女人面被蘇倫這麼一說,韓曉樂的面子掛不住了。
「我變了才是正常的,我看你們一個個都奇怪,難怪2年多了,你們三個大男人一點都沒變動,還是做的主持人播音員跑腿編導的……」還沒說完,韓曉樂就後悔了,她怎麼就一生氣把實話都說了出來。
「韓曉樂,你夠了!」
蘇倫可以忍受她對自己的侮辱,但絕對不允許她把自己的朋友都牽扯進去,畢竟以前他們都是那樣好過。蘇倫的手高高揚起,卻被唐子非抓住,看了眼韓曉樂,不顧走廊上來來往往的過路人,直接就貼上了蘇倫的嘴唇挑逗著他,而蘇倫不知道是忘記身處何處,還是酒精還未徹底醒來,旁若無人地擁著唐子非一通深吻。
韓曉樂的眼裡噴著怒火,是在報復吧?是存心讓她難堪吧?
難捨難分的長吻在激情燃燒的一刻適可而止,唐子非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快意,對著蘇倫提高嗓門扔下炸彈宣言。
「蘇倫,你拿不起放不下,又在不斷猶豫徘徊。你真的知道自己的真心嗎?這次就讓我來改造你吧。」然後又轉身指著韓曉樂說,「這樣的女人要來做什麼。」
這招果然被直接掌摑韓曉樂一掌的效果更好,韓曉樂的臉煞白,走上前就揮上準備拍過去,被唐子非輕鬆擋下,嘴角一扯。
「韓曉樂,我不是麥歌那麼好說話,所以你不要惹我。你曾經的蘇倫,我要定了!」
蘇倫呆在原地。而唐子非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條,轉念一想,只不過是隨口一說,圖個心裡痛快,更多的是想氣氣韓曉樂,老早就想替麥歌好好出口氣了。如果這齣戲還有必要演下去,那麼她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