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六所說腰牌,便是楚天在長安密林之中,自秘洞中所拾到的「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關防。憑此可通行天下,官宦衙門見到腰牌皆應尊旨行事,並可調動兵馬,有著至高權威。怪不得范不凡有恃無恐,意欲一統江湖!
范曉蓉聽了,表情愕然,訝然道:「想不到爹爹身份如此秘密,怪不得我莊能獨佔通惠河碼頭,原來卻是有這層背景!」
驀地。
范曉蓉話音剛落,院中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未等聽到敲門聲,便聽一人驚叫道:「莊主,大事不好!」
「滾進來!」范六高聲厲喝。
房門吱嘎一聲,一個滿臉驚懼的莊丁急步進來,氣喘吁吁地道:「稟告副莊主,碼頭上一夜之間死去四十餘弟兄。並且......」
「休要吞吞吐吐,並且如何?」
「稟告副莊主,『五毒神君』廖坤也已斃命!」
范六乍聽之下,面色頓時驚得煞白。騰地一下,范六翻身下地,劈面抓過莊丁,吼道:「何人所為,有無其他事故?」莊丁嚇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范六更加氣憤,將莊丁罵了出去。
正午時分。
范如花與顏真匆匆而回,見到范六,范如花忙道:「六哥,兄弟細查之下,在一處庫房之中又發現死去二十幾個,昨夜共死去六十餘人。」
范六有些惱怒,道:「顏前輩與駱成、駱武兩兄弟前去探查如何,可否知曉是何人所為?」
范如花惶恐道:「死去之人胸腔塌陷,俱是被高手以重手法拍碎內府。屍身之上,只見口中溢出一絲血跡,其餘部位看不出任何傷勢。駱成、駱武二人亦無法斷定是何人所為!」
「那五毒神君如何?」
「廖坤全身烏黑,恐怕是中毒而死!」
范六頹然坐在籐椅上,道:「顏前輩,廖坤一生以毒為伍,怎會中毒而死?」
顏真面色陰沉,沉聲道:「顏某細查廖坤死因,雖然其身上有傷,但廖坤乃是死在自己『五毒銷魂掌』之下。」
「這如何可能,豈非怪事!」
顏真心中暗笑,表面平靜道:「使毒之人臨敵之際,如若不能以毒取對方性命,若是貿然運行毒掌,一著不慎,被功力高過自己之人反震,則使毒之人卻會反遭其害!廖坤本已失去一臂,功力自是打了折扣。若再與他人對掌,極易遭受反嗜。看情形,來襲之人功力必在廖坤之上。」
范六沉思,隨即自顧念叨:「儘管看不出是何人所為,但天下間敢與我范家莊為敵者,除了烈陽餘孽,實在找不出幾人。不知顏前輩以為如何?」
顏真道:「莊主所言不無道理。死去六十餘人,致命傷勢幾乎相同,均是被重手法震斃,這與烈陽中人手法大為不同,單憑傷勢極難判斷!莊主無需費神探究是何人所為,只當是烈陽餘孽所為、往碼頭增派人手便是。」
范六歎息道:「顏前輩所言甚是!那便煩請顏前輩代為轉告,使『京師雙刀』齊如天、齊幻天兄弟;『通州斷魂刀』古風及『塞外獨俠』馬如空等人前往碼頭坐鎮看護!」
顏真笑道:「莊主客氣,顏某一定轉告!」
范如花與顏真走後,范六更加沮喪。碼頭出事,非但死去六十餘個莊丁護衛,而名譽受損,卻將大大影響碼頭轉運生意。儘管范家莊亦同時經營錢莊以及其他商舖,但碼頭乃是范家莊命脈!
夜。
秋月當空,清亮慘白,似水銀瀉地。
通惠河兩岸,秋風吹著蘆葦,隨風擺動。一片片蘆葦在勁風中一波波地起伏,好似層疊的浪濤,白色的葦絮滿天飄舞,好似飛動的雪花。儘管風聲沙沙作響,但卻使人感到出奇的寂靜。
通惠河在勁風中波浪翻滾,拍擊著河岸。慘淡的月光下,河面泛著森森涼氣,隱隱約約之中,可望見河岸的碼頭。整個通惠河碼頭,籠罩在一片飄渺的葦絮之中。
蘆葦從中,一丈方圓的空地,墊著厚厚而鬆軟的蘆葦。楚天、素素與茜兒三人仰躺著,默默數著天上的星星,偶爾輕聲細語,不時地發出幾聲輕笑。
素素小心地摸著一個黑色袋囊,輕聲笑道:「老爺,老十遣人送來十顆霹靂雷火彈,今夜當如何用之?」
楚天輕聲道:「此物威力過大,而今尚不宜用之。神識之中,好似感覺碼頭來了幾個絕頂高手。想不到碼頭之上,范家莊庫房甚多!今夜不同於昨夜,老爺自會將高手引開,你二人則伺機放火!若是遇到護衛及高手,切勿使用烈陽功法,仍如昨夜那般便可!」
「若是那些高手各據其位,當如何處之?」
「呵呵,茜兒也聰明起來!若是各據其位,老爺自會偷襲。若是每日能將范家莊內一干高手陸續引到此處逐個斬殺,亦省得日後費事。但只能慢慢圖之,不然,若是斬殺過多,又會龜縮不出,甚是麻煩!」
狹長的碼頭,兩側相距足有五六里地。偶爾有船隻靠向碼頭,數只大船仍在裝卸,船工忙碌著,拉縴的號子有節奏地呼喝著。數盞氣死風燈,掛在碼頭各處,尤以碼頭四方角樓的燈光稍微明亮些。
庫房暗影裡,六個身影聚集一處。其中兩個枯瘦的身影便是「黔中三虎」駱成、駱武兩兄弟;各長著一張國字臉,膚色青黑的便是「京師雙刀」齊如天、齊幻天兄弟;滿面鬍鬚,眼如銅鈴的是「通州斷魂刀」古風;而披著青藍色大氅,身形魁梧,虯髯密佈的乃是「塞外獨俠」馬如空。幾人低聲細語,不時地指指點點,顯得極為詭秘。
旋即,六人分成三伙疾飛而去。齊如天、齊幻天兄弟向碼頭左側奔去;古風、馬如空向碼頭右側奔行;而駱成、駱武則留在原處。明裡,三五成群的護衛來回走動,暗影裡可見若干隱隱約約的身影,凝視碼頭週遭動靜。
二更時分,碼頭漸漸安靜下來。只是偶從商船中傳出船工們猜拳行令的呼喝聲。齊如天、齊幻天各自提著寬背長刀,隱身在暗影中,凝神戒備。
柴垛暗處,早早埋伏的茜兒凝神盯著齊如天、齊幻天二人。數月來跟隨楚天及司徒艷等人經歷大小數戰,獨自面對敵人時,已然變得異常沉穩。尤其近月餘來,輸功沖和,功力自是大增。
范家莊內。
范六用罷晚飯,在房中來回走動,心緒不寧,坐立不安。范曉蓉疑惑而驚悸地看著范六,實在無法承受無聲的折磨,忍不住道:「六叔能否坐下,來回走動,轉得侄女頭暈目眩!」
范六煩躁地看一眼范曉蓉,並未停止走動。片刻,范六忽道:「我愈來愈感到有些不詳,今夜,山莊或許遭受不測。」
「真的?六叔千萬莫要恐嚇侄女!」
范六急道:「來人!」
「是,莊主!」門外一莊丁快速推門而進。
「速讓童叟顏前輩與龔島主到碼頭看看!」范六急不可耐地道。
「是!」莊丁急忙跑了出去。
三更。
葦絮隨風飄散在碼頭,如花似雪,在昏暗的燈光裡,猶如飄飛的幽靈。忽地,一聲尖厲的呼叫自碼頭中部傳來,顯得異常詭異。齊如天、齊幻天騰地長身而起,凝神細聽。
但,一聲呼叫過後,再無聲息。過了許久,又是一聲慘嚎傳來,齊如天、齊幻天兩人疾速自暗影中竄出。蹬蹬蹬地一陣腳步聲,便見一護衛快速跑來。到了二人近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碼頭中部遭襲!」
「情形如何?」
「詳情不知,駱成、駱武兩位前輩正在追擊!」護衛忙道。
齊如天、齊幻天二人相互對視一眼,沉聲道:「告知各位弟兄,睜大雙眼,小心防範!」那護衛應了一聲,慌忙跑去。
「啊......」慘嚎聲更加尖厲,淒絕悲慘,劃破了夜空。隨即,彭彭彭的重擊聲此起彼伏,伴著兩聲怒吼,一聲悶響過後,慘叫聲更加綿密。
齊如天、齊幻天二人神情緊張,聽著慘嚎聲再難忍住,齊如天急道:「我自前往接應,你留在此處,萬不可輕舉妄動。」說罷,不待齊幻天應聲,猛然騰起身形,便電射而去。
齊幻天見兄長馳去,心中不免慌急。僅僅過了片刻,在慘嚎聲中,卻猛然聽聞幾聲重物落地的撲撲聲。齊幻天回頭看時,站在暗處的護衛,無聲無息地相繼倒下。齊幻天大驚,猛然向庫房暗處撲去。
但到了暗處,除了躺在地上的五六具屍首,其餘毫無所見。剛剛怔神之際,數聲痛哼又告傳來。茜兒身形似鬼魅,穿梭在柴垛及庫房暗影裡,摘花飛葉手下,數段蘆葦無聲無息地貫穿了護衛的咽喉。
無聲的恐懼,更加震撼心神。護衛們雖是仍然據守原處,但聽聞四處響起的痛哼聲,早已六神無主。一陣輕風吹過,幾不可聞的銳嘯倏然而至,喉頭頓覺異物透入,旋即,血氣噴湧,一命嗚呼。
齊幻天氣悶交加,偌大的碼頭,但見倒地的護衛,卻難以見到偷襲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