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笑道:「莊主昨日言到柳家莊有口飯吃,便有楚天一份,足見莊主豪俠仗義,我萬分感激莊主厚意。自如煙姐姐假死後,楚天時刻未曾安穩,今日姐姐重現,楚天猶似心魂再生,一時減輕不少對江湖的嫌惡。但整個江湖卻難以容得下楚天,天地渾濁,人心不古,楚天卻不能苟活於這亂世!」
柳邙凝神看著楚天道:「你將如何為之?」
「哈哈。」楚天笑笑,道:「大丈夫在世,該為則為,該罷手時則罷手,少林武當都已盡出人馬,清修之地,卻也耐不得寂寞,染指江湖,貪嗔一念確是害人不淺。此次非到必要,楚天仍可網開一面,但迫人太甚,得寸進尺那便怪不得楚天心狠手辣,定要各個誅絕了!」
柳邙見楚天將殺人之事說得如此隨意、輕描淡寫,不由暗暗心驚,隨道:「老夫佩服你的膽略與豪氣,但天下武林高手如雲,殺不勝殺,何時將會結束!」
「莊主所言確是實情,但楚天已下決心,不將江湖宵小斬殺殆盡,楚天定不會罷手!」楚天面現慘厲,陰冷的煞氣自週身散發,充斥大廳,在座之人無不感到陣陣徹骨的寒意襲上身來,俱都渾身一顫。
柳邙機靈靈地一震,心神顫抖不已,心道楚天功力怎會如此高絕,單就這份隨心而發的煞氣已是令人未戰先怯,更別論神鬼莫測的武功了。能與天下第一人之稱的「達摩聖手」木真子激鬥近千招而雙雙受傷,這份功力當真是匪夷所思。心中不由思忖:自己這點微末之技如何能與楚天相提並論。
想至此仔細看一眼如煙,但見如煙神態安詳,面上儘是幸福歡娛之色,神韻內斂,當是功力通玄之象,不由開口問道:「女兒,爹爹見你神虛氣靜,是否已到五心朝元,返璞歸真之境了!」
如煙看一眼楚天後,道:「不瞞爹爹,女兒功力確是今非昔比,早早便得楚天弟弟所助而打通任督二脈,貫通天地之橋。之後又在山崖之中靜靜地將弟弟輸入之烈陽罡氣與陰寒之精氣融合煉化,因此內力增加不止一倍。」
柳邙聽得陣陣驚喜,笑道:「都是你這丫頭福緣深厚,天下能有幾人如你這般神奇造化,死而復生,功力通玄,爹爹這輩子是無法達到女兒的境地了!」
「爹爹,哪裡是女兒的造化,如非遇到楚天弟弟,我現在恐早已化作泥土,埋骨荒山了!」
看著眉目含春、清秀而豐潤、天仙般的女兒,柳邙心中甚是喜悅,暗想:女兒九陰之體定是已被楚天解去,這九陰之體如非解去,只有幾十載陽壽,如欲解除卻非要與九陽之身,純陽之人交和,進而陰陽沖和方能解去。世間九陽之體,純陽之身亦是極難找尋,女兒福緣當真神奇,而一旦解去......
柳邙忽地想起大內御醫曾言說九陰之體一旦解除,便會突發銀欲,需常常交構方能盡除極寒之氣,心神已為解除之人所攝。見如煙樣貌確是溫潤清澈,自然渾厚,如非得楚天之助絕非有今日之神韻。
自顧想著,不由自言自語:「命該如此,命該如此啊!」
「爹爹,何事命該如此?」
見女兒相問,柳邙回過神來,忙道:「無事,無事。爹爹只不過想起一些怪異之事,與你等無關!」
楚天與如煙又與柳虹飛說過幾句話後,便雙雙回返居處。吃過午飯,二人易容後便逕自往城內行去。
走著走著,二人不知不覺便到了「柳記」絲綢店舖。
那瘦弱的店夥計仍在,見楚天二人走入,立時滿臉堆笑:「二位客官,需要些什麼?」
楚天一語不發,看一眼如煙。
如煙會意,道:「柳掌櫃可在?」
瘦夥計忙道:「客官,柳掌櫃有要事出去了,只小的在,客官如有需要,吩咐小的便是。」夥計滿臉堆笑。
如煙見四下無人,低聲道:「莊中小姐找柳掌櫃,速去稟告!」
瘦夥計看著楚天二人一臉粗俗的面容,一再猶豫,遲遲未動。
如煙又道:「黃二,快去通報,便說柳如煙到此!」
夥計聽罷,一陣驚愕,面前之人為一粗俗的黃臉婆,哪似小姐那般美麗,待看二人神色,稟告便稟告吧,找掌櫃之人大都有些來頭,表面應付推托其實亦非真的推托,而是避免閒雜人等耽擱店舖生意。瘦夥計略微思慮後,便向裡間走去。
不一會兒,就見那面色紅潤,微胖的柳掌櫃走出,來到楚天二人面前,笑道:「可是這二位客官欲找本掌櫃?」
如煙道:「貴叔,進裡間說話!」
柳掌櫃一愣,能叫出自己名字,並能以貴叔稱呼自己的當真沒兩個,仔細打量如煙後,便覺身形甚是眼熟,心中有如電擊,忙道:「二位客官請進!」
待進入店舖後院裡間。
柳掌櫃啜啜地問道:「這位女眷是否是我家如煙小姐?」
如煙笑道:「貴叔,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嗎?」
柳掌櫃連忙點頭,喜道:「我看身形像極小姐,因小姐面目變換,才未敢冒然相認!」
「呵呵,無妨!貴叔,這位客官你曾見過,只是面目原來也是假扮,今日我與這位客官隨意走走,不知如何便走到你這來了,遂進來坐坐!」
柳掌櫃忙道:「小姐總也不來,尤其是兩年來,聽聞小姐噩耗,貴叔心痛如絞,如小姐這般好人怎會那般短命。近聞小姐死而復生,貴叔高興萬分,期盼能早日見到小姐,不想小姐卻先到這,貴叔真是失禮了!」
如煙笑道:「看貴叔說的,侄女理應來看貴叔,卻因一些瑣事而耽擱,還望貴叔原諒侄女一二!」
柳掌櫃忙躬身道「小姐可不能這麼說,貴叔知道小姐對我好,但怎能僭越禮數。都怪那什麼殺神楚天,拖累小姐受那劫難,害得貴叔見不到小姐。等見到那殺神,貴叔替小姐教訓教訓那楚天小輩!」
如煙神秘一笑,道:「貴叔可曾記得兩年前楚天曾托你捎帶一信件交與侄女嗎!」
「當然記得!」
如煙一指楚天,道:「貴叔看看此人是否為那人!」
柳掌櫃猛然一驚,張大雙目看著楚天,惶恐地道:「這位客官便是那日前來托我送信的楚天?」
楚天笑道:「貴叔,正是晚輩楚天!」
柳掌櫃聽罷,幾乎一屁股便要坐在地上,楚天忙攙扶住,道:「貴叔萬勿如此客氣,年節未到,不是行大禮的時候,跪拜就免了吧,呵呵。」
「弟弟,勿要與貴叔開玩笑!」
楚天道:「不是弟弟開玩笑,而是貴叔不是言說要替你教訓弟弟嗎!」
柳掌櫃實不知如煙與這號稱楚天之人關係到了何種地步,雖然聽聞江湖傳言,但亦不知是真是假。見楚天一說,已嚇得駭然失色:「楚......楚......楚大俠,我......我......我只是......說笑而已,尚請大俠原諒!」
如煙一拍楚天道:「弟弟勿再驚嚇貴叔!」說罷,對柳掌櫃道:「貴叔,我二人走得有些口渴,能否弄些水來?」
柳掌櫃忙道:「看小姐說的,貴叔這別的沒有,只有上好的茶葉,小姐等著,我去泡上一壺好茶與你二人品嚐!」說罷,快速出屋去了。
「弟弟,這掌櫃喚作柳長貴,乃是我家族親,是過五服的叔叔,為人謹慎忠厚,尤善經營打點,這店舖愈做愈大,全仗貴叔內外操持!」
「呵呵,姐姐放心,弟弟只是同貴叔開個玩笑。如像貴叔這等人再多些,柳家莊當富可敵國了!」
「說得輕巧,哪會那般容易!」二人正說時,柳掌櫃已推門而進,茶水剛剛倒上,清新的茶香便飄滿屋子。
「小姐,楚大俠你二人品品此茶如何!」
「好,入口溫潤清新,爽神健腦,好茶、好茶!」楚天忙誇獎。
如煙一拍楚天,笑道:「聽弟弟說這幾句話,便知弟弟不識茶道,此茶哪裡是溫潤清新,爽神健腦!而是甘苦潤喉,細品之後方才漸有綿甜之意,呵呵!弟弟淨胡謅。」
楚天訕笑,隨即詭秘道:「弟弟不是在替方纔之語道歉嗎,想誇獎幾句,卻是牛頭不對馬嘴,讓姐姐見笑,呵呵,見笑!」
楚天如是說,柳掌櫃也笑了:「無妨,大俠說笑無妨!」
楚天二人又坐了一會兒,待出得「柳記」絲綢店舖,剛剛走過一條街口之際,楚天忽地神識微動,急忙拉著如煙躲在山牆凹處。剛剛躲好,便見幾個緊身依靠,腰掛長形布袋,動作迅疾的大漢匆匆而過。
楚天低聲道:「姐姐可識得幾人是否為當地人?」
如煙皺眉,道:「不是本地人,莊內一般護衛沒有這般身手!」
楚天一拉如煙:「姐姐,我們跟上去!」
二人隨即疾步快走,因白日人多,怕驚世駭俗,只好加快腳步行去。跟了幾條街道後,幾個大漢已不見人影。楚天抽抽鼻子,並在週遭轉了幾圈後,方才拉著如煙繞行。見四下無人,猿臂輕舒,摟過如煙蠻腰,猛地騰身而起,瞬間消失在連綿的屋宇之中。
待楚天抱著如煙掠過山莊層層屋宇,飄落居處,進入在房中時,只不過在須臾之間,壯丁護衛依舊如常,絲毫未覺。
如煙好似要賴在楚天懷中,進入房中仍是不肯下來。楚天拍拍如煙,道:「該下來自己坐著了,我的好姐姐!」
「不行,就這樣抱著姐姐,有你這好弟弟,姐姐便不用自己走路了,舒適愜意得很呢!」如煙嬌柔可人,摟住楚天不放。
楚天無奈,只好抱著如煙坐到床榻上,親了一下如煙,道:「那幾個大漢甚是詭異,白日裡急匆匆地不知何往,看身形弟弟有些預感,揚州將要有大事發生!」
如煙一怔,道:「弟弟有何發現?」
「倒未有何發現,只是有著強烈的預感,待到夜間,弟弟去好好探查一番,說不得會有所發現!」
「姐姐也去!」
「你去不方便,姐姐還是留在莊中,今日上街走走,揚州城內地形地貌弟弟已大概明瞭,不會走失的,請姐姐放心,呵呵!」楚天笑著說道。
如煙往楚天懷裡緊靠了一下,道:「有何不便,姐姐身法武功雖與弟弟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同一般武林人物相比還算過得去,弟弟是嫌姐姐累贅不成?」
「呵呵,弟弟確實比姐姐武功稍好些,但不能以武功論短長,心智、反映、悟性等等卻非是以武功高下來區分,乃是與生俱來,姐姐機敏聰穎,天下亦數不出幾人能及得上姐姐!」
「呵呵,弟弟真會誇人,既然姐姐如此機敏聰穎,那如何說帶姐姐一同去而有所不便呢?」
楚天神秘地笑笑,道:「姐姐非要弟弟時時這般抱著,哪裡還有方便!」
如煙此時方才反映過來,笑罵道:「如此不方便,姐姐到時自行走動,哪會真的時時讓弟弟抱著!」旋即詭秘一笑又道:「抱著不便,那背著姐姐如何?」
楚天苦笑:「姐姐真能說笑,背著抱著不是一樣輕重嗎!」
如煙嫣然一笑,道:「姐姐乃是說笑,怎會妨礙正事。」
「呵呵,弟弟知曉姐姐是說笑,哪兒會一說便當真呢!」
「去,以後姐姐說的都是真的,再不說笑!」
「姐姐願意說笑便說笑,弟弟只當真的便是!」
如煙一掄粉拳,剛要落下,便被楚天一把抓住,如煙已是掙扎不動,急忙道:「姐姐這輩子算是遇見剋星了,怎地就對弟弟一往情深,時時割捨不下呢!」
「呵呵,弟弟怎會知道姐姐為何割捨不下呢,只知道姐姐時時要弟弟抱著、親著、愛著和......」楚天說著,手上已不老實。
「哦......好弟弟,姐姐又受不住了!」
晚間用過酒飯,二人推托商議點事情,便急忙向柳邙告辭,回到房中換上緊身依靠。等到二更時分,二人悄然出了山莊,直向白日跟蹤的那條街道逸去。雖說如煙功力比楚天差了許多,但乍看身形亦是奇速無比,江湖中再也找不出幾人能與之相媲美。
如煙跟在楚天身後,二人來來回回,逶迤蛇行,兔起鶴落,仔細地搜尋每一個角落。搜索一陣,卻是毫無所見,二人不由找到一顆大樹,騰身而上,屏住呼吸,靜觀周圍。
楚天微閉雙目,凝神探查了好一陣子,神識中只聽得幾聲犬吠,再無其他動靜,不由睜開雙目,盯著四周街道。
三更時分,街道上已無一絲人影,燈火漸少,漆黑一片,只有梆子聲響在寂靜的黑夜裡。二人始終沒有任何移動,眼如鷹梟,盯著街道。
就在接近四更時分之際,二人遠遠地看見三四條人影自街巷盡頭急速行來。待離得近些之際,楚天二人神情一震:骷髏黑衣人!幾條人影迅疾異常,行進間毫無聲息,盡檢偏僻處而行。
等到離楚天二人隱藏身形的大樹三十多丈遠近之際,卻忽地急轉身形,向斜刺裡逸去,將要失去蹤影之時,楚天急速抱起如煙,身形微晃間便如鬼魅般地躡蹤而去。
黑影穿過兩條街道,又急速折返而回。在一處滿是蒿草叢生、破敗不堪的院落後牆外時,急速四顧。呆了片刻,便迅疾翻牆進入院落,幾聲鳥叫後,破敗的房門輕輕開啟,幾條黑影閃身魚貫而入。
楚天二人稍一打手勢,如煙飄身潛往院落正前,而楚天則緊隨黑影,落在屋脊上,凝神之下,便聽房中傳來竊竊私語。
「九號,你等怎地才趕來?」
「稟日星主,屬下因怕有人跟蹤,便繞行些街道,因此才晚了些,請日星主原諒!」
「哦,小心應當,做得不錯!不知月星主明日能否到達?」
「稟告日星主,月星主已離此處不遠,因此次乃是秘密行事,不可大隊人馬一同趕來,只能三三兩兩地分頭前來,因而慢了些,不過卻不會耽誤後日晚間的行動!」
「哦,那更組與辛組何時能夠到達?」
「回日星主,只因天干八大組人數眾多,一時之間難以同時前來,估計明日午時後即可全部到達!」
「日星主,此次我堂所來兩星隊及四大天干組,已近四百餘人,襲擊柳家莊是否是大動干戈,過於重視柳家莊了?」
「不可妄自猜測堂主之意,柳家莊雖然高手不多,但柳邙功力通玄,孫元坤亦是身手不凡,尚不知有多少人物藏在山莊之中,此次襲擊作完全準備,乃是以防意外!」
「屬下明白!」
「不知我等為何襲擊柳家莊,千里迢迢而來,兄弟們確是辛苦!」
「多嘴!你等只按命令行事,堂主之命自有道理,萬萬不可胡亂猜疑。我堂乃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莫論是非!」
「屬下明白!」
「此處僅能容下不足二百餘人,那另一落腳處可曾安置妥當?」
「稟日星主,另一處安置在距離柳家莊五里外的龍衣庵中!」
「為何安置在龍衣庵中,那些尼姑怎生處置的?」
「嘿嘿,屬下已將那十幾個大小尼姑先......後殺了!」
「喔,如此辦理確是乾淨利索,省得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