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說話聲漸漸停息。
楚天又等待片刻,見再無其他聲響,遂飄起身形,向如煙藏身處而來。見如煙正凝神觀望著破落的院落,楚天無聲無息落在如煙身後,如煙仍在靜靜地觀察著,絲毫未覺得身後落下的楚天。
待楚天向如煙耳際輕輕吹口氣時,如煙一驚,方才感覺楚天已到身邊,不由捏了楚天一下,旋即,輕輕靠在楚天身上。楚天順勢摟著如煙,輕輕傳音道:「姐姐,我們回去吧,弟弟已探聽些訊息,回去再做商議!」
如煙急忙摟住楚天,眼含期許與嬌羞,楚天微微一笑,抱著如煙如飛而去。待回到屋中,已是五更時分,如煙依舊貼在楚天懷中,面色卻是凝重異常,幽幽道:「弟弟,近兩年姐姐暗暗跟蹤黑衣人,漸漸發現這些黑衣人只聚集在長安與京師附近,卻是一直未探到準確位置,那日在長安,姐姐留下訊息之際也是剛剛探查到一些蹤跡,卻始終未發現其主腦之人。」
楚天深深思索,慢慢道:「這些黑衣人確是心腹大患,好似鬼魂一般,弟弟雖殺了不少,卻仍是屢屢出現,長刀暗器,更兼有『青巖二鬼』與其混在一處,如若一同來襲,山莊確是不易應對。」
如煙嬌軀一震,道:「那弟弟將有何打算?」
楚天一笑,親親如煙嫩唇,道:「待明日見到令尊再做商議,時間緊迫,明日應早早同令尊謀劃一番。」隨即拍拍如煙翹臀,笑道:「已到後夜,姐姐是在此歇息,還是回到自己住處?」
「這......弟弟,能有人知曉姐姐在此過夜嗎?」如煙嬌羞地問道。
「弟弟不知,姐姐可在明早悄悄回到自己住處,萬不會有人知曉!」
如煙正猶豫,卻忽地被楚天抱到床榻上。須臾,便已衣衫盡除,玉體橫陳,不一刻便響起均勻而甜甜的酣睡聲。
翌日。
楚天早早便來到莊中大廳。
片刻,見如煙與柳邙、柳虹飛來到。柳邙急匆匆地走到楚天對面坐下,道:「楚天急急找老夫有何大事!」
楚天面色凝重,道:「莊主,昨日我與如煙姐姐上街閒逛,偶然發現幾個外地武林人物,一時好奇便與姐姐躡蹤而去。卻忽然失去蹤影,晚間再去探查,卻發現一樁驚人的秘密!」
柳邙一怔,忙道:「不知發現何秘密?」
楚天神色一整,慢慢道:「楚天發現了骷髏黑衣人!」
「骷髏黑衣人!那又有何秘密?」
「楚天聽聞這些骷髏黑衣人乃是沖柳家莊而來!」
楚天說罷,柳邙一驚,忙道:「黑衣人沖本莊而來,那又有何秘密可言呢?」
「乃是為襲擊柳家莊而來!」
「啊!」柳邙聞言大驚:「襲擊我莊而來,不知你如何探聽到的?」
「莊主,說起這骷髏黑衣人,楚天自出道以來,與其已是幾次照面。這些人身背長刀,一身黑色緊身依靠,胸前繡有白色骷髏圖形。行動詭秘,悍不畏死,狠辣異常。另有純色黑衣人,只是領頭的胸前秀有山水等圖案,極擅隱形,幾近鬼魅,無聲無息,楚天幾次遇險均是這黑衣人躡蹤而至,端的是詭秘至極。」
柳邙亦聽聞些神秘黑衣人的訊息,但始終處於迷惑之中,乍聽楚天所言,不禁暗自思索起來。
思慮甫畢,道:「如黑衣人確是為襲擊山莊而來,我等應早作些準備,莊中護衛數百,當能應付得來!」
「莊主,你可曾記得『青巖二鬼』?」楚天問道。
柳邙一驚,道:「記得,此名號已早已不為江湖所知,江湖上均以『胖瘦頭陀』稱之,這與黑衣人又有何關係?」
楚天道:「楚天在澧州境內一處集鎮,見過並與二鬼有過交鋒。並在那次交鋒中救下『玉女魔剎』司徒艷主僕。『青巖二鬼』功力奇高,當不在莊主之下。」
柳邙訕然一笑道:「老夫這點功力怎能與那『青巖二鬼』相提並論,樂觀說尚能支持個三五十招而已,不知你為何說起『青巖二鬼』,其中有何隱情?」
「莊主,蓋因這『青巖二鬼』與那骷髏黑衣人一同而來也說不定!」
「什麼,這『青巖二鬼』與那黑衣人同夥,據老夫所知,那『青巖二鬼』向來是獨來獨往,心狠手辣。如惹上此二人,定會不死不休,極為難纏,江湖上無人敢惹。柳家莊與其往日無仇,近日無冤,此番卻是為何而來?」
「哈哈,莊主,你與『青巖二鬼』確是無甚仇冤,但卻與天下武林尤其是與個別莊派有些嫌隙!」
「喔,老夫不知與哪個莊派有嫌隙!」
「哈哈。」楚天大笑,又道:「莊主或許與哪個莊派無甚嫌隙,但卻與利益有著聯繫,那便隨時與天下有嫌隙。此番道理,相信莊主當能知曉,江湖中永恆的無非是利益而已,又怎會有長久的情義。莊主不妨想想,柳家莊地處江浙,私鹽綢緞產地,利益豐厚,又怎能不讓人惦記。」
柳邙不是不知這番道理,但這幕後指使之人又會是誰呢?思來想去也就集中在范家莊與天幻宮。淡雲莊低調行事,深居簡出,實不可能;而鄭家莊與逍遙莊早已自顧不暇,焉能有精力雇得這些黑衣人前來襲擊山莊。
而范家莊與天幻宮因何要襲擊柳家莊,究竟有何目的。只是漕運銀兩問題還是其他,柳邙一時無甚頭緒,遂問道:「不知這些黑衣人何時動作?」
如煙接口道:「明日夜間!具體何時尚不清楚!」
柳邙一聽激靈靈地一震,道:「明日晚間!」
楚天看著柳邙驚訝的神情,笑道:「莊主不必擔憂,所來黑衣人共藏身兩處,一處在城中一破敗的院落;一處在離山莊五里左右的龍衣庵。」
「楚天兄弟,那我等將如何應對?」柳虹飛急忙問道。
楚天看一眼柳邙與柳虹飛,笑道:「如莊主不棄,楚天倒有個辦法。」說罷,見二人未言語,又道:「莊主與虹飛兄自管守住山莊,並挑選六十名好手,備齊火銃即可!」
柳邙訝然,道:「只這六十護衛便能擋住兩處人馬?」
楚天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道:「莊主,不是擋住所來的黑衣人,而是將其各個斬盡殺絕!」
柳邙一驚,道:「如不用我莊其他護衛,如何能對兩處黑衣人斬殺!」
「莊主,楚天為怕給山莊帶來麻煩,對兩處黑衣人應在其落腳處斬殺,如非有其他眾多高手,我與如煙姐姐當能應付得來。為防萬一,莊主定要小心守住山莊,以防再有其他變故。那些黑衣人身法迅捷,出手狠辣,絕非山莊護衛所能抵擋,即使前去亦是徒增傷亡!」
柳邙面色一整,道:「老夫自忖武功還有幾分斤兩,卻如何在山莊中固守,豈不讓人恥笑!」
「莊主所言差矣,楚天雖探查到兩處人馬,卻不知其是否另有其他之人前來,莊主守在莊中實是以應萬變,不知莊主意下如何?」
柳邙思慮一陣,方道:「老夫依你所言守莊便是,不知你二人何時準備,何時動身?」
「兵貴神速,在其未佈置停當之際,便展開雷霆一擊。楚天想今夜三更時分便動手,以防夜長夢多!」
「那好,現在是辰時,虹飛,速將孫元坤找來,挑選護衛,備足火石。今晚早些用飯,告知柳長風妥善安排!」柳邙吩咐著。
「爹爹放心,孩兒這便去佈置!」
楚天與如煙走回房間,心中想著晚間的血腥,如煙不由心中一陣悲憐。面上已無任何歡娛之色,幾日來的糾纏與嬌柔被即將面臨的殺伐衝擊得蹤影皆無。
楚天見如煙神情愁悶,已是心知肚明,輕輕地摟過如煙,撫摸著白髮,溫和地道:「姐姐,柳家莊向來與江湖和諧相處,不曾與任何莊派有所衝突,但世間之事,又如何能以委曲求全便能躲過災禍與劫難呢!即使江湖平靜,但亦是波浪潮湧,或許比看得見的血腥更加詭異殘酷。」
稍停,又道;「姐姐宅心仁厚,不願看到血腥,但願與不願都將面臨生死,血腥並非因你不願而離你遠去。這種貪慾造成的血腥,其實已沒了真正的憐憫與善惡,這是人所固有的歸宿,面對此種歸宿,即使滿地血水,亦無法將其稱之為血腥,姐姐又如何悲慼感傷而徒費心神呢!」
如煙眼中含淚,嬌軀輕輕顫抖,哽咽道:「姐姐雖是自小習練武功,卻未曾傷得一人,而甫一出道,便是滿眼殺戮與血腥,差點喪命。唉,江湖怎會是如此模樣,真叫姐姐傷感!」
「姐姐,弟弟話已說得夠多,只盼姐姐放開心懷。龍衣庵中十數個尼姑被無辜先姦後殺,或許若干年來的離奇伏擊都與這神秘黑衣人有關,如此喪心病狂的江湖宵小,不殺之難以告慰天下!」
如煙心神一震,神情慢慢振奮,眼中漸漸少了悲憫,看著楚天平和的面容,好似江湖血腥與殺戮在楚天看來是那般的自然而隨意。心中隱約猜透了楚天最深的心性,為天道,卻不與人為道,無怪乎血腥對於楚天而言毫無悲憫之情。楚天如此是否是天道,尚不得而知,但其平和的心緒卻讓如煙暗羨不已。
如煙將頭靠在楚天胸口,聽著楚天好似停止的心跳,暗忖:弟弟的心是否已經冷了,怎會似停止一般?伸手摸著寬厚而溫潤的胸膛,心神不由一陣輕顫,嬌軀微微痙攣,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已沉沉睡去。
是夜。
天空清亮,星光閃閃,月色清明,如水銀洩地。
月光灑在大地,深夜中有些慘白,好似殭屍的臉色。
身穿深色依靠的護衛早早便潛伏在破敗房屋的正前方與左右兩側。而龍衣庵後門與兩側同樣埋伏著護衛,如煙手持多時不用的柳葉刀藏身在庵前五六十丈的大樹上,一瞬不眨地盯著龍衣庵內的一舉一動。
面臨即將到來的殺戮,如煙在楚天的勸慰下,雖是放開了心緒,但此刻仍然感到有些惶然,血腥真的是江湖的宿命嗎,真的是為上天行道嗎?楚天的話語猶然在耳,心中極力地保持著平靜,一邊防著破院處逃遁而來的黑衣人,一邊凝神注視著龍衣庵內動靜。
楚天藏身在院落後身隱秘處,觀察一會兒,見院落四周暗影處隱隱約約地潛伏著十數人。神識中聽聞屋內的聲聲細語,等待著黑衣人盡數到來。
「日星主,月星主所帶星隊之人及乙檔主與丁檔主二人所帶乙組、丁組一百餘人均已全部到達龍衣庵。現在只有辛組人馬尚未完全到達,只來五十餘人,尚有二十餘人未到,估計再有一個時辰左右即可到達!」
「好,派人前去打探,盡快到達此處,其餘之人務要謹慎行事,萬不可暴露行藏,柳家莊地勢廣闊,如欲全殲,貴在神速,否則必會逃遁他處!」
隱藏在四周的柳家莊護衛,全身黑色依靠,靜靜地等待著。每十人一組,把守一方。多年來也未遇到真正的殺伐,不由有些緊張,而聽楚天所扮的黃臉漢子吩咐,讓其只管守住三方,不可與敵接觸,只用火銃攔截逃遁之人,卻又放心不少,不過仍是緊張不已。
僅僅過了半個時辰,三三兩兩的黑影竄入院落,轉瞬不見。
四更初。
暗影處的人影靜靜地註釋著四周,月光中只露出兩隻眼睛,像是鷹梟,警惕地守在院落四周。
楚天臉上輕輕的笑意,飽含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冷酷與殘忍,深邃的眼眸中再無一丁點人類的氣息。又等待了半個時辰,見再無其他人前來,便如鬼魅般地飄身而起,順著院牆暗影,悄悄接近黑衣人。
兩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黑影慢慢頹倒在地。轉瞬間,四周埋伏之人已然各個氣斷命絕。但屍體上卻不見一絲血水,均是在瞬間被震斷心脈,連反應都來不及便已魂歸地府,只有尚存神經的手指在輕輕地抽搐。
院落有三層縱深,大小房屋六七個,雖是破敗,但亦可看出當年的氣派,雖不及柳家莊廣闊,卻也是大戶人家的豪院。楚天凝神之下,花池旁,耳房後,甚至院落四周的樹木草叢中皆有人的生息。
楚天心中不由暗讚,這是何種隱術,如非自己神識靈敏,極難發現潛藏之人。楚天飄忽的身影已無形質,潛伏之人一個個死去,而當個別黑衣人猛然抬頭,隱約看見身影的留痕、尚在猶疑中,便已奔赴黃泉。
雖是楚天功力高絕,亦用去將近一個時辰方才盡數將暗樁斬殺殆盡。月光依然清亮,但已帶有一絲血色,破敗的院落好似已成吞噬靈魂的巨口,變得猙獰恐怖,三十幾個生靈已飄然而去。
聽著房中的陣陣鼾聲,楚天悄然接近門口,微聚真氣,房門已化為灰粉。屋中東西兩側房間整齊地躺著全身緊靠的黑衣人,即使歇息都是全副緊身裝束,只露出面目,許是日日蒙面,見不得陽光,各個面色慘白,像是死人一般。
楚天微一打量房間四周,身影倏進,十指連彈,只擔心拿捏不好,已不顧是否濺起血水,轉瞬間,東西兩房間二十幾個黑衣人便腦骨崩裂,紅白的腦漿順著面頰流淌而下,嘀嗒地落在地面。
楚天如法炮製,三個房間的黑衣人已在悄無聲息中魂歸地府。當楚天悄然欺近最裡間房屋中時,在震碎木門的瞬間,門後赫然站著一個將要外出的黑衣人,而在楚天奪命的指風貫通黑衣人喉嚨同時,黑衣人亦同時慘叫出聲。
淒厲的慘嗥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異常清晰,頓時將房屋中的黑衣人驚醒,身影閃晃間,彎彎的長刀閃著冷森森的刀芒已向楚天攻來。楚天不言不語,身影暴起,穿心指與銳利如刀的搜魂手在刀光中急速閃滅,一聲聲悶哼,一聲聲慘叫,已將深夜帶入修羅地獄。
外面幾個房間的黑衣人,乍聽慘嗥響起,急速向喊聲處疾速撲來,暗器銳利的鳴響帶著絲絲勁風自門窗疾速射入,楚天運起烈陽乾坤清氣,雙掌揮動中將暗器盡數掃落,身形閃晃中已迅疾射出房外。
但見整個院落黑影往復飛動,刀光將銀色的夜晚映照成慘烈的青白,一撥一撥的黑衣人此進彼退,層層刀光如排排巨浪向楚天壓到。
「殺了這狗賊!」一聲暴喝響罷,便見兩銀色蒙面的黑衣人如飛而至。
「弟兄們,日星主與辛檔主駕到,殺!」
二人一上一下,刀勢威猛至極,帶起一溜寒芒。楚天猛一旋身,面對急湧而至的黑衣人,倏然探手入懷。霎時,一道劍芒沖天而起,瑩白的劍芒如靈蛇吐信,似奪命的絞索,滿天交織縱橫,充斥在每一絲空隙,每一個角落。
伴隨綿密細微的叮噹聲響,條條手臂,片片寸縷,絲絲血肉飛灑在慘淡的夜空中。「以氣馭劍!」日星主狂呼一聲,迅疾後退,但卻稍微遲了些,隨著一聲淒慘的嚎叫,左半身已離體而飛,雙目睜著疑慮與驚恐頹然倒地。
另一銀色蒙面的黑衣人辛檔主雖是見機得早,但在那好似能絞碎天地的劍芒中,握刀的右臂凌空飛起,無數劍痕佈滿全身,血水已將身體染紅,狂叫著倒飛人群之外。而黑衣人仍在冒著血雨死命地攻擊著,儘管明知死亡在前,卻是各個視死如歸,用血肉之軀投進那噬人的劍芒中。
而幾個黑衣人迅疾抬著辛檔主躍牆急速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