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晃動身形,提聚六成烈陽乾坤罡氣,揮臂而出。
兩股真氣,發出滋滋的刺耳聲響,好似鋼線糾結一起,幻起萬千光影,空氣都已經凝結,剛猛的真氣猛然相接,一聲巨響,如天外驚雷,沙飛石走,雙雙淹沒在灰塵裡。
當塵埃落定,楚天昂然屹立在原地。
而胡風卻已在三丈開外,猶自顫抖不已,面上已成黑紫色。張口噴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水,猶自喘息不已。
雙目赤紅,極力壓住翻騰的氣血,暗自調息。
眾女亦是驚魂未定,慢慢轉向楚天,心中稍安。
「胡風,在下可是將死之人?」
胡風眼望楚天,眼中的恨意似能把人吞下,但已不能開口說話。
楚天又道:「昔年你那人神共憤的冷凡老匹夫,造成天下浩劫,血雨腥風,死一萬次都不足以謝天下!」說罷,冷冷地看著胡風。
胡風快速調息,心中驚愕得無以復加。出道以來,當場吐血,當是首次,所遇之人莫不是手到擒來,任由宰割,何來今日之慘景,心中憤恨,面目更加猙獰,一雙鷹眼佈滿血絲。
片刻,胡風再次吐出一口鮮血,慘厲道:「老夫今日受傷,當怪學藝不精,但凡有一日,老夫必定吃你肉,喝你血!」
「哈哈。」楚天大笑一聲,輕蔑道:「在下不才,但尚未放把爾等江湖宵小放在眼中,我說過,今日放你一條生路,但你必須留下點東西!」
胡風抹了一把嘴上的鮮血,狠狠地道:「老夫出道江湖幾十年,殺人無數,嘗遍天下美人,哈哈,此生足矣,如你欲辱沒老夫,小賊,老夫尚未失卻真力!」
「哈哈。」楚天笑道:「那你這老匹夫還等待何時?」
胡風桀桀怪笑,大呼一聲:「小賊,納命!」功力提至極限,白髮豎起,雙目猙獰,猛然間揉身而上。
雙掌雪白,寒氣森森,絲絲冷氣將空氣壓縮得震盪不休,場中四周俱被冰冷之氣籠罩。漫天掌影,如雪崩力壓而來。
楚天蕩起身形,快速移動,在掌影中間不容髮地閃轉騰挪。森森寒氣似將空氣凝結成冰,真氣蕩起漩渦,攪得周邊寒風四起,塵飛石滾。
胡風催動真氣,攻勢一波強似一波,鬚髮怒張,比之獨戰八仙陣更加凌厲。
但楚天卻在掌影中游刃有餘,飄逸瀟灑,好似閒庭信步,隨著真氣流動身形起起伏伏,似樹葉在風口浪尖隨之遊蕩。
冷森森的寒氣,漸漸瀰漫整個空場,遠處,眾女暫時忘記了柳虹飛的英俊,看著場中驚心動魄的戰況,莫不心驚肉跳。
只如煙、如雪兩女心平氣和慢悠悠地喝著茶水,不時嘻笑著碰碰驚愕中的柳虹飛。
柳虹飛愈加感到這個楚天所扮的「六叔」有些神奇。武功深不可測,身法曼妙,輕如柳絮,偶爾所出的掌法常令胡風左支右拙,手忙腳亂。看那氣定神閒的模樣,似全未把胡風放在眼中。
柳虹飛今日才見到肆虐江湖二十餘年的「鳩面淫怪」胡風,其殘忍的行事手段及高絕的武功更是令一般江湖武林人物聞風喪膽,婦孺聞之惡名,莫不心顫膽驚。
但見「六叔」楚天面對狠辣高絕的胡風仍然游刃有餘,不禁甚是驚訝萬分,料想自己若與胡風對陣,頂天支持二十餘招而已,心裡愈看愈驚。
黑衣蒙面女此際猶自調息,適才消耗甚巨,料不到胡風有如此功力,雖聞聽胡風武功高絕,卻未想到有如此地步。
而更令她驚訝的是那個看起來身材頎長、面目黃中帶黑的楚天,武功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武功高到神鬼莫測的地步,何以在江湖上籍籍無名,愈看愈驚異。
正在驚異,便聞場中傳來楚天悠長而清越的嘯吟,場中一聲巨響,飛沙走石,地動山搖,驀聞一聲狂嚎驟起,一條人影已被震飛尋丈之外。
眾人一看,楚天衣袂飄飄,卓然而立。粗長的手掌中捏著一塊皮肉,鮮血點點滴滴順著手指滴到地面。
三四丈外,胡風萎靡地跌坐在地,紫黑色的鮮血自口中緩緩流出,下體衣褲手掌般大小的破洞,鮮血殷殷,汩汩地流到地面。
眼中淒厲殷紅,面目慘白,肌肉抽搐著,如天的恨意刻在猙獰的鳩面上,讓人看之更加恐怖及膽怯。
片刻後,楚天平靜地說道:「胡風,在下暫且寄下你這條狗命,帶信給冷凡匹夫,就說昔日友人不日即去,讓其洗頸恭候!」
胡風已不能言,方才與楚天對掌之下,內府已五臟移位,忍受著鑽心的疼痛,強自提聚散亂的真氣。心中恨意沖天,懊悔不已,想不到一世「英名」竟栽在一個無名之人手中。
強忍著疼痛,手撫下體,突然,胡風淒慘地痛嗥起來。
如煙如雪及柳虹飛再看楚天手中竟是一截皮肉,兩女已初曉人事,柳虹飛更是自己有之,其他眾女亦隨著慘叫聲看去,楚天手中原是一截血淋淋的男人的**。
胡風雖是萬人痛恨,但乍看這血腥的場面仍是震顫不已。如雪已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楚天凜然道;「今日廢去你大部功力及為禍人間的**,今後已成閹人,如再聽聞劣跡,定然取你狗命,未等我改變心意前盡速離去吧!」
胡風經調息一陣,氣血漸趨平復,眼中滿含怨毒,看了一眼楚天,強自掙扎站起,慢慢地踉蹌而去,一路上滴灑血水,終至不見。
眾女中有人欲追蹤而去,見楚天輕哼一聲,便不再動作,被楚天氣勢所攝,況眾女亦是被楚天所救,雖心有不甘,卻無法再行發作。
楚天回身走進茶樓,環顧一眼眾人,再次落座,慢慢飲起茶來,全然未當有過激烈打鬥一般,安詳而隨意。
眾女再未嘰嘰喳喳,俱是低頭飲茶,默不作聲。
良久。
黑衣蒙面女人走近楚天身旁,深施一禮,道:「今日我與眾女得大俠相救,感激莫名,懇請大俠告之名諱,老身亦好擺案敬香,以表感激之意。」
「前輩不需客氣,在下一介武夫,籍籍無名,前輩只當偶遇便了,人生如浮萍,相聚只是緣分,緣起緣滅,緣聚緣散,本無需掛懷,在下望前輩萬勿客氣。」
「大俠不願說起名諱,必有苦衷,老身便不再相問。老身深感大俠之豪邁心胸,真是義薄雲天。老身此際卻無以為報,但願有得來日,定當重謝恩人。」說罷,拿出一塊墨綠色的玉珮,玉珮上隱隱約約可見「迷幻宮」三個字。
神情恭謹地對楚天道:「這塊玉珮是老身隨身之物,亦是迷幻宮至高無上的令牌,見此玉珮便等於見到老身,憑此玉珮可驅使宮中任何之人,今日送與大俠,但凡日後有何驅使,拿出玉珮示之即可!」
楚天忙道:「些許小事不必掛懷,在下亦是適逢其會,不欲救你及眾女,亦要為天下除此禍害。如此重要玉珮,在下如何敢收,還請收回!」
「大俠如此說,即是看不上本宮之物了,迷幻宮雖於江湖上籍籍無名,但亦知曉有恩必報之常理,如大俠確實看不上眼,老身收回也罷!」說罷,淒然之情盡顯。
楚天見此,實不好再行推辭,伸手接過玉珮,並致道謝。
黑衣蒙面女這才稍微寬慰,拱手回座。交代眾女幾句後,同楚天四人告別而去,而眾女仍不時回頭張望,但大都瞧著柳虹飛,直把柳虹飛看得扭頭躲避。
眾女走後,茶樓頓顯冷清,沒了嘰嘰喳喳和漫天香氣,只剩下清淡的茶香。
楚天四人稍事歇息,便又上路,向著揚州而去。
一路上,如煙同柳虹飛說笑著,如雪也不時地一口一個相公地同楚天說著。
柳虹飛絲毫也看不出這假扮的夫妻任何可疑之處。只道是叔嬸感情渾好,相濡以沫,但總感覺有些親暱異常。
自己妹妹如煙倒是嬉笑不止,面泛隱約的紅暈,顯然是成熟女子獨有的特徵,但據爹爹說妹妹乃是九陰之體,此生已不能人事,何來如此模樣。
再看妹妹眼神,不時地偷看楚天,滿含深情以及一絲絲柔情在內,看得柳虹飛頓感迷茫。
「六叔,小侄斗膽問一句,你老同胡風相搏所用武功,絲毫也沒有我本家的武功痕跡,不知六叔師承何人!」
「哈哈,叔叔武功卻是不同於本家,大哥柳邙功深造化,被天下譽為『千葉聖手』,一身功力已至化境。叔叔早年偶得奇遇,於一名山之中偶然遇見一個隱士高人,自始自終亦不知其名諱。只學得一身叫不出名的神功,自己也似懂非懂,愈是危險則功力愈高,不知何故!」楚天順口胡謅。
柳虹飛聽著,直感到不可思議:「不知叔叔出道江湖已有幾何?」
「不多,只十年而已,不過無甚名氣!」
「如叔叔這般武功怎會毫無名氣,小侄這『摘花飛葉手』豈不真正是浪得虛名嗎!看叔叔功力,只怕小侄再練上一百年亦不會有此成就,唉!」
「大丈夫何必歎氣,寄望於一時。功夫深淺不在一時,或許當突破極致,功力則是一日千里。」
柳虹飛一臉惆悵,不由道:「叔叔說得輕鬆,小侄不輟不休地習練本門武功,如非此次遭遇伏擊,尚自恃有餘,如今看來,世上確是高人眾多,小侄這點微末之技何足道哉!」
「賢侄何必如此頹廢,如非機緣巧合,各人武功莫不是日深一日,心到身到自然有成。」楚天微笑。
如煙聽著兩人話語,不禁抿著嘴竊笑。見哥哥愁眉不展,楚天又假作訓導。心裡忽然泛起絲絲惆悵:此番回莊,當如何介紹楚天,叔叔這一角色是否還能瞞下去,哥哥又在此處,瞞著終究不是辦法,那又如何處之呢,心裡愈想愈煩躁。
念及此處,不由說道:「哥哥,據聞搜魂修羅楚天殺人盈野,手段毒辣異常,天下群雄聯橫相抗,不知結果將會如何?」
柳虹飛慼慼道:「哥哥亦不知結果如何,想那楚天必是昔年魔頭沈寒冰的傳人,僅幾次狠辣行事,較之其師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歎天下蒼生!」
如煙又道:「但妹妹聞聽,楚天幾次狠辣行事起因均是江湖同道恃強凌弱,些許小事便欲置他人生死,不知哥哥有何感想?」
楚天見如煙問話,亦凝神而聽。
柳虹飛道:「三十年江湖平靜,各大門派及各大山莊,勢力遍天下,互相掣肘,方能相安無事。亦由於勢力廣闊養成目空一切之氣。雖是有些跋扈,卻不至於以性命為代價,搜魂修羅確是太過歹毒,手段殘忍。」
如煙又道:「幾次殘酷殺戮,哥哥是否親眼所見,鄭家莊及江湖豪傑各方如何惹起事端,哥哥是否知曉?」
「哥哥確非親眼所見,然殺戮確是事實,即便多有不是,亦不能說如此殺戮便有道理吧!」柳虹飛道。
「賢侄,如你遭受此境遇又將如何處之?」楚天忽然問道。
「這......小侄當講明厲害,深明大義,當不會無人不解,如此,何來血腥!」柳虹飛疑惑地看著楚天道。
「哈哈。」楚天大笑,又道:「賢侄,叔叔再問,如眾人確不與你理論,非要置你死地而後快又當如何?」
「這......這.....小侄確想不到人會如此不明理喻!」柳虹飛慼慼艾艾地道。
「叔叔未說這些人等可否理喻,而是非要置你於死地,你待如何?」楚天盯著柳虹飛,看得柳虹飛一陣心顫,感覺楚天的眼中冷峻無比。
未等柳虹飛回答,楚天又道:「如你對之只是一人,盡可性命相搏,如兩人或者十人、百人、千人與你相對,又將如何?」
「這......這......為了性命當然與之一搏,亦不會任人宰割!」柳虹飛道。
「如你功力可殺一人,或兩人、或是十人、或更多,而你又無法脫身,只有奮力苦戰,而最終死傷無數,卻又如何講?」
「這......這......這......」
楚天看著柳虹飛憋悶而漲紅的俊臉,面色放緩,道:「天下武林莫不是弱肉強食,勝者王侯敗者寇。幾大山莊及各大門派以正義自居,恃強凌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稍有微詞,便拔刀相向,枉死無辜之人尚在少數否?與殘忍狠辣有何異處?」
柳虹飛聽罷,張口結舌,意欲反駁,卻又無言以對,內心黯然,低頭不語。
楚天稍頓,神色湛然,目光清朗,徐徐道:「賢侄,呵呵,最後叫你一聲賢侄。兄弟我便是搜魂修羅——楚天!」
「啊!」柳虹飛聽罷,一聲驚呼,身子不由向後靠去,目中儘是驚訝之色。
楚天凝神四顧,見四下無人,遂開口道:「如雪,將車子駛進路邊樹叢!」
「好的,相公!」如雪言畢,轉向駛入密林,在一塊空地停住。
柳虹飛雖是江湖中五大山莊之少莊主,膽識過人,亦不禁惶惶然。眼睛看著如煙,滿眼詢問之色。
「少莊主,楚天此次陪同令妹前往鄭家莊,本是令妹看望你,楚天只是陪同而已,楚某並未想對鄭家莊有任何不利。想那鄭天剛欲以聯橫之策圍殺楚某,本該滅其滿門,但於如煙如雪二女實不相適,故未做懲戒!」
說罷,楚天慢慢抹去臉上易容油脂,黝黑的臉膛、劍眉星目、醒目的傷疤,顯得俊美而詭異,攝人心魄。
柳虹飛看著楚天的面容,各種傳說快速浮上腦際,多少個夜晚,多少次夢中浮現的殺戮慘景,老一輩所描述搜魂書生的慘厲手段,莫不倏然展現眼前。對魔鬼的恐懼只是幻影,而此際真正的魔鬼則近在咫尺。
多少年的傳說,在每一個江湖人心中都留下深深的揮之不去的烙印。柳虹飛心神巨震,驚懼得無以復加,俊臉已成青白之色,呆呆地看著。
片刻後,柳虹飛手指楚天:「你......你......你......真是......搜魂修羅楚天?」 邊說邊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