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大片猩紅的荼蘼花,悠悠的三途河水像一道利刃將冥界分割為此岸和彼岸。
一身紅裙的魅影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沿著河畔漫無目地的地行走。四下裡水氣氤氳,隨著陣陣夾帶著花香的陰風詭異地飄蕩……
麝芷的心裡微微有些忐忑:這裡不是須彌幽境,她怎麼又回到地獄了?
黲黷的天邊忽然亮起一道七彩霞光,祥和的暖風撥開了朦朧的迷霧,河中央大朵大朵的紫蓮婉然綻放,衣袂飄渺的男子乘風而來,手拈佛指,輕柔地立在蓮花之上——
帝釋。
「捨脂,又見荼蘼火照,預示著你死期將近。羅睺將你視為要挾我的砝碼,你此時正身處險境卻不自知。盡快離開羅烈,走得越遠越好,直到你願意原諒我的時候,我會一直等你回來。」明知自己不該洩露天機,可他怎能就這樣看著妻兒死去?據他推測,將來她的性命八成會斷送在羅烈手裡。
「帝釋,我……懷孕了……」想不到他會屈尊來地獄裡找她,更想不到對方竟說出這樣一番話。難怪羅烈會如此大度的收留她,原來是想利用她。
「我已經知道了。」舉止飄逸的修羅微抿著薄唇稍稍沉默了片刻,忽然揚起一抹暗淡的笑容接著說到,「麝芷,萬不得已,就把那個孩子弄掉。我料定羅睺不忍傷你,他是以你腹中的胎兒要挾我。」
「天帝不想要這個孩子嗎?」她眉心淒然一簇,微微帶著哭腔。
「怎麼會不想?可比起你的安危,我寧願捨棄那個孩子!」損子墮胎是大損陰德的事,這個他怎麼會不明白?而只要她能平安,他顧不了那麼多。大不了被天界貶謫,大不了又成了阿修羅。只要他的愛人能好好的活著,即使是下地獄他也認了!
窗外陣陣的爆竹聲驚醒了枕上的一場清夢。柔和的晨光照亮了女人緊張的臉龐,緩緩睜開雙眼,在新春的第一個早晨回味著剛剛經歷的夢境。
忽聽門外傳來小雅的聲音:「姐姐起了嗎?」
「早醒了,進來吧。」麝芷坐起身攏了攏腦後捲曲的長髮,手臂輕揚蓬鬆挽上後腦。
小丫頭端來一杯白開水遞到她手上,神情乖巧地說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小雅先給姐姐拜年了。」踮腳拉開窗簾,轉身回望著抱著玻璃杯的女人說到,「姐姐要看電視嗎?我幫你打開。重播CCTV的聯歡晚會,我昨晚看了,還不錯。」昨晚兩人聊了半宿,她對眼前的女人已經基本解除了防備。對方人不錯,跟她聊了很多很多……
「別忙活了,你今天沒有安排嗎?如果要拜訪親戚朋友就抽空去吧。」麝芷另有私心。只要對方一離開別墅,她立刻捲鋪蓋跑路。
「呵呵,多謝姐姐關心。我還真沒什麼地方可去。」對方神情落寞的應了一句。
「不去看看你母親嗎?」她連忙給出建議。
「她家裡不歡迎我,生怕我見到繼父。」很難想像母親會把她當做情敵。她當初以為母親會為她而離開繼父,誰料母親居然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拋棄了她。
「造孽啊!」昨晚第一次聽對方提起從前的事情。難怪她會主動依附羅烈,還有什麼比一顆幼小的心靈更容易扭曲?通常女人受到了深重的傷害,就會變得極端,敏感,仇視。而一顆心智尚未發育成熟的心就更容易走火入魔,嚴重畸形。換位想想,如果把自己放在對方的位置上,她跟對方不過是半斤八兩。不要以為自己比別人高明多少,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對方的處境。只有站在對方的角度上,人才能學著體諒。
伸手從放在床頭的包包裡取出幾張百元大鈔,望著手拿遙控正要開電視的小丫頭溫和的說到,「小雅,姐姐給你的壓歲錢!」熱情地迎上前去,塞在對方手上,「拿著,喜歡什麼就買點什麼。過去的事情就讓時間幫我們忘記。新的一年開始了,而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佛說:當你用仇恨心看待這個世界的時候,世界也會變得醜陋可憎。你母親一定有她的苦衷,試著以一顆寬容的心去體諒她。至少她給了你寶貴的生命,能看著她擁有一場幸福而穩定的婚姻,也是作為兒女的一份幸福吧。」
小雅將幾百元錢攥在手心,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努力平靜了良久,依舊激動得有些坑吧,「姐姐,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不瞞你說,我前後伺候過三位女主人。想想當初,如若不是二太太的蓄意縱容,羅烈不過是我枕上的春夢。又因為這裡失蹤的女主人般若,小雅已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錯而知悔,心即生蓮。」麝芷忽然發覺一縷微不足道的小善竟然打開了小丫頭長期封閉的心。而要將羅烈繩之以法,小雅便是解決問題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