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心中念著。他知道自己的意志已經被那縷深情的目光俘獲,身子發軟,剎那間魂都散了……
他在喊她的名字嗎?她聽得到,他輪廓分明的唇卻一動未動。糾結的眉心越簇越緊,看上去彷彿很焦慮,雙頰沱紅彷彿喝醉了酒。
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誘惑,眩暈,惶恐,她從來就沒對哪個男人有過這樣的衝動……
隨著彷彿是磁場的氣流漂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著不自覺的靠近,心亂,粗喘,明知碰不到,卻依舊忍不住心底強烈的渴求試探著將嬌艷的唇瓣貼了上去——
時空忽然一轉,猶如真空的黑暗。來不及多想身在何方,只覺得身體軟軟地陷進一彎堅強的臂膀。天啊,寶賢……是真的嗎?她不是在發花癡做春夢吧?
夢境中看不清對方的臉,彷彿是他,又彷彿不太一樣。春夢裡的男人不說一句話,霸道地擒住她的唇舌貪婪的吮吸。微痛,似乎有點殘忍,可難以置信的是她居然沉迷,放肆的回應……
寶賢,切勿與色會,醒醒!
他覺得自己的意志徹底分裂開來,半顆心向著彼岸,另外半顆卻留戀著紅塵。該死!她是他不可逾越的劫數,之前他從沒想過去碰一個女人。不對,是女鬼!他跟她根本就不是一類,心底總有幾分隱約的罪惡感,就好比人世裡的警察利用職權之便猥褻女犯人。
寶賢,放開,放開——
要命!他做不到,只想索取,想要……
「寶賢……」女人媚惑的嬌喘聲刺激著他崩緊的神經。別叫他,他要崩潰了!
滴答……
凝結在竹葉上的露水宛然滑落,打濕了後頸,瞬間滑進了黑色的衣領。猛然張開眼睛,依舊黑暗,而迷亂的神智卻赫然清醒。般若在同一時間脫離了昏暗的幻境,恍然發覺自己依舊身在竹林。心還在砰砰狂跳,有些害羞,盡量壓抑著自己粗重的喘息。
看得出對面的男人比她更加沉迷,她幾乎不相信自己面對的是一雙瞎子的眼睛。那雙空洞的眼中忽然有了神采,分明透著幾分恐慌,幾分,矛盾糾結的紅塵情慾。
彷彿不是她自己在發花癡,面前的男人比她看上去更加狼狽。愛情來了嗎?她分明聽到兩顆心相遇時激盪的腳步聲……
「寶賢……我……我剛剛是不是在做夢?」亦幻亦真,她心裡始終不敢確定。
「此時亦是在夢中。若剛剛見到的是真我,那眼前豈不是一場夢?」混帳話!這算是講法,還是表白?
「哦?那個是——『真我』?」她對情慾之事的參悟力遠遠勝過參悟佛法。
「呵呵,也是個影子。」色慾的影子,貪慾的影子,六根不淨的影子。
「呵,那個影子還不錯,挺男人的。」她含蓄的誇獎了一句,聲音輕得像在歎氣。
在他的記憶裡,彷彿還是頭一次被異性誇講,一時間感覺輕飄飄的。對方是在說喜歡他嗎?不太確定,大概是吧。可心裡真的很高興,從來沒這麼高興,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只記得低著頭呵呵的傻笑。
面面相對,雙雙無語,長久的沉默,只聽到山林裡啾啾的鳥鳴……
春情浮動,般若忽然間抬眉,望著那顆暗紅的眉心痣嬌羞一笑:「如果我想你了,該怎麼找你?」
他明知道自己不該應允,可就為了一個「想」字,他忍不住洩露天機:「把你的髮絲繫在我的身上,只要你冥想,隨時都能看見我。」
「呵呵,這麼神奇?你不怕每天被鬼纏著?」她嬌嗔的打趣。她從沒像現在這樣快樂過,忽然覺得自己枉活了一世。她曾經以為自己是愛羅烈的,不然怎麼那麼迫切地想要嫁給他?現在想想那或許不是愛,為了追求一個所謂的「圓滿結果」,人卻如老象淤泥越陷越深了。如果當初她能迷途知返,也許不會得到這麼一個慘死的結果。不願天命,只願執著。忽然覺得眼前的愛情來得太晚了,人鬼殊途,怎麼可能有結果?算了,注定沒有結果的事情,何必相互折磨?
他暗暗看透了她的心事,喟然長歎一聲,伸手摸到靠在大石上的盲杖緩緩起身:「時間不早了,回去吧,改日再來看你。」心中隱隱有些埋怨她至死而不知悔。依舊執著於一個「結果」。因為想要一個「虛妄的結果」而送了命,又因為一個「注定沒有結果的虛妄」而辜負了一片真情。
本非同道,算了!何必解釋?他情願守著一顆清淨的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