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開手,眼看著髮絲凌亂的老婆子慌慌張張地上了樓,羅烈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坐回客廳的沙發上擦拭著兩鬢大滴的冷汗。
猛一抬頭,小雅惶恐的臉定格在窗口,視線正撞上他焦慮的目光。她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剛剛那一幕被她看見了?思量之時,小雅已貼著開滿繡球花的牆邊進了門,快走了幾步坐在他身邊:「烈,嚇死我了!我剛剛在花園裡幫園丁修剪花木,忽然聽到一聲大叫,剪子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跑了進來。吳媽怎麼了?進了小姐的房間?」她拍了拍狂跳的胸口,彎下腰將手裡的園藝剪子放在地板上。
「嗯。」他應了一聲,沒抬眼。
「她不會亂說吧?不會報警吧?」她一臉惶恐,豁然轉身拉住他的手臂。
「報警?不會吧?」羅烈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砰砰地打著鼓。腦海中警燈一閃,不行,得上去看看!轟然起身,隨手扯斷了客廳主機的電話線。
二樓,般若臥室的房門大敞,他記得自己明明鎖了,可……
恍惚,他今天是怎麼了?
「烈,不舒服嗎?」跟在身後的女人快步趕了上來,慇勤的追問。
「沒什麼,有點頭疼,可能是過分傷心的原因。」他輕描淡寫,始終沒看對方的臉,「哪個房間?」以前從未關心過吳媽這種打雜的下人平日裡待在什麼地方。
「最裡面的貯藏室,她的行李床鋪都在那裡。」
二人疾步來到門前,羅烈用力晃動把手嘴裡低聲咒罵:「見鬼,反鎖了!」
「我來。」小雅砰砰地叩響了房門,尖銳的嗓音裡夾帶著濃濃的擔憂:「吳媽,開門哪,出什麼事了?我在花園裡就聽到你大喊。」
門內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羅烈自覺的閃向一邊。門鎖啪啪的響了幾聲,緩緩裂開的門縫裡露出一張爬滿皺紋的老臉,還有零星幾縷花白的頭髮蕩在嘴邊。警覺地抬起鬆弛下垂的眼皮,混黃的眼球轉動著浮出稀疏的眉毛下深深凹陷的眼窩。赫然伸出嶙峋而滿是老人斑的手一把將小雅從門外扯了進來。
砰的一聲房門再次關閉了,老婆子哆哆嗦嗦地拉著小雅細膩而冰涼的小手始終不肯放開。嘴裡輕聲磨叨,「死了……小姐死了……」
「別胡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親眼看見的!先生離開小姐的房間時用鑰匙鎖了門,我覺得很好奇,小姐在房間裡他鎖門幹什麼?說來也巧了,我下樓給先生倒茶回來的時候在樓梯上撿到一把鑰匙。一上午只有先生出出進進,疑心是他掉的。走廊的地毯上生了蛀蟲,我來回幾趟忙著撒藥,從小姐的門口一連路過好幾個來回,鬼迷心竅,一心想進小姐房間裡看看。隨便一試,還真就打開了……」
「後來呢?」小雅一臉緊張地追問。
「小姐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見我開門也沒問,彷彿在發愣不知道我進來了。我喊她也不理我。我走過去一摸,冰涼,斷氣了!」吳媽覺得全身發冷,黑瘦的雙手不由環起佝僂的身體。
「千萬別亂說,有很長一段時間只有你一個人在二樓,說起來你有最大的嫌疑!」小雅一臉擔憂,卻是略帶恐嚇的語氣。
「我?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先生干的!」老臉上的表情極其堅定,「小姐要是好好的他鎖門幹嘛?明擺著他離開房間的時候,小姐已經死了!」她老,但是不糊塗。人命關天,誰也別想栽贓她。
「別那麼肯定!其實這件事另有隱情。實話告訴你,小姐三天前死於車禍,當初把她送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先生可能是悲傷過度不肯接受現實,才一口咬定小姐還活著。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才跟他同一口風瞞著你們。」揚手抹了把眼淚,傷心地說到,「小姐死得好慘,流了好多血,肚子上裂開了很大一道口子,我幫她擦洗身子換衣服的時候連摸都不敢摸。」
吳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眨巴著昏黃的老眼滿心疑惑地打量著對方:「真的?」故事編得也太離奇了!人死了不送賓儀館送回房間幹嘛?果真是悲傷得接受不了現實嗎?不至於吧!這丫頭早就背著小姐鑽進了先生的被窩,狗男女根本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她的話能信嗎?說不準是這對姦夫淫婦合謀把小姐給殺了!
先穩住,之後遠走高飛,離開這裡之後再找機會報警。人老奸,馬老滑。她活了大把年紀還鬥不過個毛沒長齊的小妮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