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離開了房間,羅烈一個人站在空曠的房間裡呆呆注視著般若冰冷的身軀。攏了攏額前凌亂的頭髮靜靜地整理著混亂的思緒。女人小腹上的空洞成了他的心病,那裡真的孕育過他的孩子嗎?
自從進了這個門,感覺就變得極其古怪。好可怕!之前他從不知道什麼是怕。
吳媽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恭敬地站在門外通報:「先生,小姐還沒睡醒嗎?門外有個盲人想要求見小姐。」
寶賢?
糟了!吳媽的話猛地提醒了羅烈:除了小雅之外,所有的人都以為般若此時還活著。可如今她的魂魄已不知去向,這下讓他怎麼跟活人交代呢?如果就這樣將她的死訊洩露出去,他難免會遭人嫌疑,惹上一身官司。該死!不是,嫌疑?人本來就是他殺死的!那不是夢,不然她肚子上的空洞又該怎麼解釋?
孩子……
在家中無故死去的屍體,一定逃不過法醫鑒定,他這次大概是有口難辯了。他認定她確實醒來過,剛進門時屍體上的那些屍斑已經不見了。她就像是一小時前剛剛死去,看上去彷彿躺在床上發愣的樣子。她肚子上的那個空洞疑點太多,孩子哪裡去了?所有的現實證據都對他不利。
「先生,先生?您在想什麼了?」吳媽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哦,小姐病得很重,讓他改日再來吧。」
「是的,先生。」
吳媽離開了不久又回到了房間門外:「先生,門外的那位盲眼的先生說,要是小姐沒醒,他就和你聊幾句。」
羅烈滿心鬱悶,摸了摸他那只毫無知覺的胳膊,無可奈何地應了一句:「讓他進來吧。樓下等我。」寶賢——他到底想幹什麼?屈尊登門求見實在是太客氣了。憑他,只要想進來誰能攔得住他?閉上眼做個夢不就進來了嘛!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啊?
小心翼翼地鎖閉了房門,煩躁地步下樓梯。忽然感到一陣頭暈,一隻手用力撐住了牆壁。不久,窗外傳來盲杖敲擊地面的噠噠聲,羅烈口中輕輕發出一聲嗤笑:盲杖,裝什麼樣子?看不見的心如明鏡,長眼睛的才是瞎子!神色輕蔑地靠在沙發上不曾起身迎接,淡淡的說笑到:「寶賢,你怎麼知道是我?」
「呵呵,若非至親摯愛,你怎麼捨得賠上一隻胳膊?」男人目光幽空,尋著聲音的方向從容走來。
「來幹什麼?」羅烈嘲諷一笑:彼此皆心懷鬼胎,卻各披著張慈善的人皮掩飾自己。
「本意是想來看看般若。現在,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經證實了。」神色空空,清瘦而黝黑的面龐透著平靜與祥和。
「之後呢?去閻羅那裡告發我?」羅烈微挑嘴角,悠然揚起俊美的下巴。
「告你什麼?鎮守地獄道的羅剎大神因貪戀富貴美色隱匿人道,善離職守?」講話的聲音極輕,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容,「三界如夢,六道有情。『奪魂一戰』只是枕上的一場春夢。夢醒了,我已經忘了……真情難得,好好對般若。」盲杖觸地的聲音再次響起,轉身向門外走去。胸口隱隱作痛,菩提難求,情關難過……
「等等!」羅烈連忙起身阻攔。好一個「三界如夢」,不由勾起他諸多心事,「夢是什麼?阿修羅也有夢嗎?我以為那是另一個時空的現實,有些錯是無法挽回的……」
寶賢忽然停下腳步捫心長歎:「菩薩云:一切世間如夢。非世間、非離世間,非欲界、非色界、非無色界,非生,非滅,非染、非淨,而有示現。莊生夢蝴蝶,孔子夢周公,夢時固是夢,醒時何非夢?」餘音繞樑三遭,人已從容出了院落。
羅烈大大呼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回沙發上:「高深,不太懂!寶賢——不愧是跟著天道大神混飯的。正所謂近朱者赤,常常跟著毗沙門天王去靈鷲山聽佛陀講經,聽菩薩說法,雖同為阿修羅到底是不一樣。可憐他這種在地獄道看門的羅剎成天接觸的都是罪孽深重的惡鬼,自己身上的鬼氣也越來越重了。呵,就算他隱匿人道多年,也沒見到幾個真正能稱得上人的東西。如今都市裡的人身上都透著鬼氣……」
「啊!」忽聽二樓傳來一聲丟了魂似的大叫。猛然起身,只見吳媽大睜著驚恐的雙眼,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臉色慘白,嘴裡毫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死了……死了……小姐死在了房間裡……」
該死!門明明鎖著,她怎麼進了房間裡?
羅烈顧不得多想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摀住對方的嘴將其狠狠遏制在牆上:「胡說什麼!是你老眼昏花了!般若她睡著,睡著——你聽明白了嗎?」
吳媽以震驚而困惑地目光望著眼前抓狂的男人,失魂落魄地瞪起蒼老而渾濁的雙眼一個勁兒地點頭。可她心裡已死死認定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殺人兇手!如果不是這樣,他為什麼怕她嚷?為什麼不報警?為什麼不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