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張開眼,休息間裡依舊暗無天日。羅烈急促地低喘擦拭著額上滲出的冷汗,隱藏在身體裡的恐懼透過輕薄的襯衫濕透了身下的床單。猛一起身,右側的肩膀受到劇烈的牽扯,沉吟一聲,身體重重地跌回大床上。
見鬼,他這只右臂八成是廢了!
強忍劇痛吃力地坐起身,口中不由發出輕微的呻吟。嘩啦一聲扯開窗簾,急忙挽起傷臂的袖子,驚覺整隻手臂冰冷青紫毫無知覺,完全不像是長在自己的身上。
王八旦!寶賢……
轉念一想,好在般若的三魂七魄僥倖被他帶了回來。顧不得身上的傷生怕誤了時辰,隨手攏了攏頭髮疾步出了辦公室大門。
福禍參半,當般若再次醒來的時候會忘記很多事情,甚至包括肚子裡的孩子,他得趕在她醒來之前把她肚子裡的孽種拿掉。上車後,沐浴著車窗外的驕陽一路胡思亂想:那孩子不可能是他的,也不可能是寶賢的,她在人道,而他們倆均屬於阿修羅,而寶賢比他出身更低賤是卵生鬼域的。可不論怎麼說般若還是背叛了他,不知是一晌貪歡無心有了,還是一心想著做他的唯一,蓄意找他人借種?
別墅打開了大門,潔白的賓利緩緩開進了院落。維修泳池的工人放了假,大落的瓷磚和工具凌亂地堆在地上。剛邁進大廳,溫柔乖巧的小雅便慇勤地端來一大杯加了冰塊兒的檸檬茶。羅烈淡淡一笑接在手中,打量四下無人在小丫頭凝脂般細膩的臉蛋上輕輕啄了一口,湊進耳邊輕聲問到:「般若她人呢?」
「在她房間裡。我幫她換衣服的時候已經隱隱看得見屍斑了,你上去看看吧。」小雅壓低聲音,滿眼恐懼。
「傻丫頭,胡說什麼?她只是昏迷假死,怎麼會有屍斑呢?八成是你的心理作用。」羅烈悠然品味著手中的檸檬茶,一心要說服對方相信自己。
「可她真的已經斷氣了,剛把她弄回來的時候我就試過!」她表情誇張,聲音極輕的咋呼著。
「呼吸暫停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趴上去聽她的心跳了嗎?我上去看看,她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的。」仰頭將杯中剩下的液體一飲而進,放下空杯舉步上了樓梯。
呼吸暫停?暫停了三天還能活過來?小雅輕笑著搖了搖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搞不請這些男人,到底是騙女人,還是騙自己……
般若臥房的大門緊緊關閉著,走廊裡光線昏暗,只聽到鞋底摩擦地毯的沙沙聲。背過小雅,羅烈臉上燦爛的笑容瞬間冷卻,右肩隱隱作痛整只受傷的手臂冷得像一塊堅冰。吱扭一聲推開門,房間裡一片寂靜。滿眼的白,牆壁,地毯,窗簾,以及從頭到腳遮蓋了屍體的床單……
刺眼的陽光忽然讓他感到輕微的眩暈,暖黃的光線照在潔淨的白床單上。恐懼,他從未體驗過的恐懼,一個天性噬血的羅剎怎麼會害怕一俱屍體?
鎮靜,鎮靜,可他沒法說服自己……
心在撲通撲通地狂跳,臉色鐵青。伸出手再三猶豫,始終不敢將她臉上的被單掀起。見鬼!他是怎麼了?關閉了窗簾,閉目打坐在床邊,決定先將她的魂魄從自己的身體裡釋放出去……
迷幻,意識越來越不清晰。不知過了多久,床單下的身體開始了均勻的呼吸。喘息加重,微弱的呻吟,之後的聲音變得極其怪異,彷彿是女人春心難耐時飢渴的求淫。
「般若……」羅烈猛地張開雙眼,白床單下女人輕喚著他的名字,身體如魅惑的靈蛇一般放肆扭動著。他預料到她會醒來,卻沒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自從得知他有老婆之後,這女人冷漠得讓人心疼,再沒有因他而激盪火熱,往日的妖嬈早已成了他夢裡的事情。醒來之後她忘記了什麼?莫非把他有老婆的事也忘了?
那縷空靈的呻吟彷彿摧情的毒藥挑逗著他蔓延的慾火。他迫不及待地起身衝上去掀開覆在她身上床單——
瞬間,腹內翻江倒海,慌忙捂著嘴疾步衝進洗手間扒在馬桶上大吐特吐……
無意瞄了眼自己吐出來的氣泡,思緒始終無法從剛剛令人作嘔的一幕中掙脫出來。
那張嬌好的臉孔瞬間塌陷,潰爛流膿的兩個大洞裡有眼無珠。全身赤裸,脖子上浮突的血管砰砰地爆裂,腐肉隨著四濺的鮮血消融,剎那間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頸骨。
那對誘惑的酥胸上忽然張開了蜂巢似的小孔,無數裹著黏液的蛙卵似的蠕蟲隱匿其中,密密麻麻,就像是果實飽滿的蓮子鼓出了蓮蓬。
他的喘息越發粗重,迫切地想以衛生間潔白的牆壁取代眼前的幻象,繼續暴吐,一連吐出了深綠的苦膽,那些蜂巢似的小孔轉眼佈滿了光滑的白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