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霾,淅淅瀝瀝的小雨淋濕了寂寞的院落,沖刷著心中的焦灼而忐忑。窗下嫣紅的繡球顯得愈發嬌艷,遠處正在維修的泳池裡堆疊著大落的瓷磚。因為落雨,近日叮叮噹噹的砍砸聲終於停了下來,世界清淨了……
淡黃的檸檬片在清透的水中晃動,慘白的蔻丹覆著潔淨的玻璃杯。般若一身素白站在窗邊,長髮散亂,婉轉淒艷。血脈裡流動著淡淡的回憶——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屋簷下,一隻淋濕了蝶翼的生命掙扎著拍打翻騰了幾許,啪的一聲跌入危機四伏的花叢。
耳邊隱約迴盪著哀怨的哭聲,她一家人跪在潮濕而冰涼的地板上對著神色輕蔑的胖子苦苦求情。花店的生意一直不景氣,卻是這個五口之家唯一的生計,業主派人催促拖欠了半年的租金,聲稱再不交齊就要把店面另租出去。父親接到了最後通牒,愁得一病不起……
弟弟考上了高中,她被迫放棄學業幫著母親忙活店裡事情。奶奶和父親病在床上,只靠兩個女人羸弱的肩膀挑著慘淡的生活。那是個異常炎熱的下午,大街上的人少得可憐,燻熱的空氣撲面而來,門外的地磚彷彿都要蒸發了。她依次給插在塑料桶裡的鮮花換了水,心血來潮,頭也沒抬便將最後的一桶水用力潑向大門外。
驚慌失措地望著那個被自己澆成了落湯雞的男人,嘴裡不停地道歉。對方上下打量她片刻,接過身後跟班遞來的毛巾擦了把臉,神色輕佻地迎上前來說到:「我不想聽道歉的話,如果覺得內疚就告訴我你的名字?」
她望著那襲濕透了的白衣,怯生生地回答:「般若。」
「家裡信佛?」他俊臉微揚,挑眉猜測。
她點了點頭,尷尬一笑轉身要走。對方輕輕撩起一縷她散在背後的長髮貪婪地嗅了嗅,聲音邪媚,幽幽地說:「般若,為了剛才犯下的過錯,你得用一輩子償還我。」
從此,她的生命裡有了羅烈,終於還是被那份執著而熱烈的情感蒙蔽了眼睛,而家裡的日子也因他而好過了許多……
「小姐。」身後突如其來的呼喚驚得她打了個哆嗦。撐著前額,安定了片刻:小雅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眩暈——閉起雙眼迷迷糊糊地輕問:「什麼事?」
「家裡來了客人,正在樓下等您呢。」
「誰來了?」猛一抬頭,小雅的面孔變得越發扭曲。只看見兩片血紅的薄唇在膨脹的空間裡無限放大,耳朵裡悶悶的,聽不清在說什麼……
對方回過話,轉身走向門外。般若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尾巴!
一路跌跌撞撞地下了樓。客人,誰會來這裡找她?由於陰雨,樓梯上格外昏暗,侷促的空間變得十分可怕。
為什麼不開燈啊?
恍惚之中,一張嫵媚的俏臉迎了上來。她清楚的看見一綹雪白的絨毛在她眼皮底下一縮藏進了單薄的裙下。來者正是玉嬌,羅烈的第三位妻子。般若滿心疑惑:她來這兒幹什麼?
另一名女子的身影跟著闖入了她的視線:怎麼,瑞音也來了?對方文雅嫻靜,容貌端莊,羅烈常得意地將其比做宋代的梅瓶。般若之前從未跟這位「二房」正面接觸過,今日一見果然了得!對方手握香帕,哭得梨花帶雨,她忍不住神志搖晃,心都快碎了。
兩個女子嚶嚶的哭訴,目的明確,求她不要逼羅烈跟她們分手。般若的臉色十分難堪,她逼過羅烈嗎?分明還有另一條路可選!他的梅瓶太多了,放棄她或許是最好的結果。伸手請兩位客人沙發上坐,散漫的目光在瑞音的背影上驟然定格!對方腰肢纖細,盆胯寬闊,揚手輕攏及腰的卷髮,脊背上赫然映出一張妖嬈的琵琶。
二人雖捶胸頓足姐妹相稱,淚眼下卻透出爍爍寒光,哀怨中暗含騰騰殺氣。般若頓覺手腳冰涼,急於從陰森詭異的客廳裡逃離。對方的話一句都聽不清,猛然抱起腦袋歇斯底里地衝進門外的濛濛煙雨……
來不及閃躲,車型囂張的黑色寶馬風風火火地擦身而過。嘩啦一聲濺起大片泥水,玷污了她身上潔淨的白裙。回眸之間,車門緩緩打開,昏厥,兩支毛茸茸的觸手伸了出一來——
狼蛛?「黑寡婦」?
慌忙摀住放聲驚叫的嘴巴,緊閉起雙眼安慰自己:她眼花了,是她眼花了……
急促的喘息過後,一切恢復了正常。冷汗混合著冰涼的雨水,全身都濕透了。傻傻注視著一身幹練黑衣的短髮女子下了車,南珠——羅烈的法定老婆。
女人站在門廊下輕蔑地睨著她,面色陰冷將手中的藥盒兒隨手丟在地上,仰望著天空中壓抑的濃雲,低沉地恐嚇:「盡快把藥吃了,今早你一家四口都被請去了我的地方作客。羅烈娶我之前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嘍囉,要不是依靠我父親的勢力,他怎麼會有今天的成就?把孩子解決掉!我保證你家人不會少一根毫毛,往後學著玉嬌和瑞音那樣本本份份的,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